准备…准备什么?
绳索吗?
怕他逃,所以要捆住他吗?
程云满心悲凉,抬眼再看三琯,见她目光中隐隐约约闪烁歉意,泪光点点,却似极为为难,将下唇咬出了血痕。
连她都要将他绑起来…是这样吗?
他便又闭上了眼。
“我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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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的铁链足有拇指粗细,精钢所制重足有十斤,将程云的双手与房间梁柱牢牢捆在了一起。
程云面带嘲讽:“若我要如厕,便尿在你们庄主房间里?”
两位管家冷脸不语。
李承衍勉强撑起身体:“自会派小丫头来服侍程兄弟。”
他重伤未愈,强撑许久已是油尽灯枯,坐在竹轿上迭声咳嗽不停。抬椅的小仆吓得不敢再动,三琯大步朝前,皱眉替他把脉。
“不许逞强,七日内不许下床。”她说。
李承衍没回她,半睁着眼皮看了看她,反手回牵住她,掌心凉凉的。
三琯随着他的竹轿走了两步,仍是忍不住回头,看见偌大房间内空空荡荡,程云倚靠在床柱上,双手被铁链高高缚起,身形格外瘦削。
她一步三回头,终是忍不住,又对李承衍叮嘱了几句,便松开了他的手,转身朝程云的方向跑了过去。
而在她离开的身后,坐在竹轿上的李承衍缓缓握紧了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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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东方山庄派来的小丫头就是你吗?华山派大小姐,亲自来服侍我?”程云紧闭双眼不愿看她,说话夹枪带棒。
三琯低下头:“...没有证据,还要把你这样绑起来,是他们不对。我没有替你说话,也没有护住你,让你受了这么多伤,你生我气也是应该的。”
她缓缓站在床沿,踮起脚尖,探手去摸他的脉搏。
“死不了。”程云想躲,却动弹不得,心里半是难过半是屈辱,实在不愿自己狼狈的样子一而再再而三被她看见,“十一殿下伤重未愈,最需要你去把脉了,何须浪费时间在我身上?”
三琯压低声音:“…你现在毫无自保能力,我不在你身边,万一石管家元管家回来找你了怎么办?”
“相信我。”三琯轻声说,“山庄现在排查昨晚夜巡的人手,还在查庄内暗道,一定能找到穿云弩,还你清白。”
她一边说,一边伸手解开他的衣服,耐心查他身上的伤口。她不讲男女大防,仔仔细细上药,像是半点没有看到他敞开的衣襟。
程云依然很想继续生气,可愤懑的心情仿佛也能被她擦到身上的药膏治愈。
直到她的指尖顺着他受伤的手臂滑到他的脸上,程云才终于缓缓睁开眼,侧脸躲过她上药的动作,琥珀色的瞳仁看着三琯圆圆的杏眼。
“郑三琯,你为什么相信我?”
语气半是赌气,又半是期待。
为什么相信他呢?
三琯坐在他身边,细弱的肩膀挨着他的。
因为知道他没有杀害东方庄主的动机,因为相信他不会蠢到用穿云弩来动手,还是因为之前朝夕相处,知道他本质纯良的内心?
又或者都有。
三琯摇摇头:“我现在仍然以为自己只是做了一场噩梦。”
僵硬泛青的尸体,门外挂起的灵幡,四处传来哀戚的哭灵声,通通都只是一场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