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酒抽了抽嘴角,深吸一口气,直接拿着枪走过去,准备贴脸来个刺激的,其他所有围观人士都一副吃瓜的样子。
直到扳机扣下的前一刻,那苍白的,还裹着纱布的手微微抬起,直接堵在了枪口处。
毫无易容的男人慢吞吞地抬起头,仿佛才睡醒一般,不紧不慢地哑着嗓子道:“咳,抱歉,睡觉太投入了,没听见。”
琴酒只觉得最近这会道歉的格兰玛尼更让人恶寒了,他撤了枪,还是只能冷冷地道:“下不为例。”
而旁边,降谷零的眼睛猛地瞪大,他立马低下头遮掩住自己险些破功的表情,手却不由自主地掐紧,将好不容易消下去的伤口又一次给掐出痛感。
彻……?
……
另一边,诸伏景光看正拽着他打算商量什么计划,却突然昏迷、靠在他肩上的千代谷早织,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那双蓝灰色的眼中满是无法说清的想法。
他自然是信前辈的,就像是之前,只要她说能活就活下来一般,这次……也一样。
男人俯下身,将昏睡的女人抱了起来,小心翼翼地放到了床上。
……
此刻,听到了基安蒂跟见了鬼似的声音:“我去!这不是电视上那个成天叭叭叭狂吹的警察么?神索不在了琴酒你还要玩个替身?”
“不对,我记得你们俩掰了以后上位的不是波本吗?”
加拿大威士忌:“噗——”
他笑得一把抓疼了怀里的猫,获得了一套毫不客气的尖爪猫猫拳,顿时捂着手抽气起来了。
伏特加:“咳咳咳!”
琴酒的脸瞬间黑了下来,他直接一枪开到了基安蒂的脚边,冷声道:“你想死我不介意送你一程。”
被调侃的对象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从口袋中拿出一个金属眼镜戴上,这熟悉的穿着倒是让在场不知情的几人沉默了一瞬。
“格兰玛尼?!”
“是我。”格兰玛尼不紧不慢地说,“咳,很惊讶么?”
他说着话,眼睛扫过站在一旁的降谷零,后者张了张口,什么都没说出来。
两人对视了中,格兰玛尼朝他眨了眨眼睛。
这话就像是对他说的一样。
降谷零下意识咬紧了唇,他静默地站着,却从未移开视线,仿佛想将面前这人仔仔细细地打量一番,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toru……
明明是大夏天,格兰玛尼却还是穿着厚厚的风衣,露在外面的一截手腕被裹上了厚厚的纱布,与黑色的手套严密贴合,脸颊上还有瘀伤未消退,他时不时咳嗽两声,但看着精神状态还行。
降谷零头脑中还回荡着诸伏景光转达他的消息,那时的幼驯染嗓子近乎哽咽到发不出声。
他说,toru直接暴露了身份,在跟松田打斗后坠海生死不知;他说,他们就晚了一步。
就那么一步……
降谷零不记得自己怎么度过这几天的空白期,脑子里像是钻进去了一只老鼠一般,把他的大部分记忆给啃啮得模模糊糊,需要仔细回想才能记起一些。
倒是很早之前的久远记忆又涌了上来,成为新的、近乎令人上瘾的食粮。
他此时看着那熟悉的面孔,心中全然没有所谓的阵营、生死、背叛,只有一句简单的话在回荡。
还活着就好,还活着……就好。
他不敢再奢求什么了。
琴酒终于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拽了过去,他冷着脸讲了朗姆被捕,任务失败的事情,却并未提对格兰玛尼有什么惩罚,只是重新给每个人安排了各个任务,让他们尽力挽救损失。
作为情报组的波本被分到的是销毁资料和辅助暗杀组处置暴露的卧底的任务;而行动组的格兰玛尼则是与琴酒一同继续追杀赤井秀一。
贝尔摩德同样是情报组的人,她兀自揽了个监视的活儿,但降谷零知道她单纯是想抽出空护住她的cool guy 和angel。
降谷零这才知道,借着从公安那套的资料,fbi在悄无声息之下已经将国外的组织分部捣毁了几个,把大部分组织的压力分担了过去——勉强算得上诚恳的道歉。
“行了,今天到这就散了吧。”
琴酒之后又交代了许多,但看着各个要不是心眼多得装不下、要不就是缺心眼到惹人嫌的成员,终究还是臭着脸,带着伏特加告辞了。
剩余的组织成员也陆陆续续离开。
如果是“正义之星”被策反,那么他们很乐意花上些时间看乐子挑逗一番,但是本来就是格兰玛尼这个大煞星的伪装,这一个比一个跑得快。
尤其是加拿大威士忌,前天当着琴酒的面笑得很嚣张,但此刻看到格兰玛尼对他有些神秘的笑容,他顿时如同耗子见到猫,抱着自己的心肝宝贝原地开溜。
最后只剩下格兰玛尼和降谷零。
降谷零下意识率先离开,他走到自己的车边,站定不动,手却依旧有些无法控制地缩紧着,滑腻腻的冷汗渗出,让他险些握不住钥匙。
最后落在里面的男人摸了摸口袋,掏出了几根烟,他盯着这些没用过的香烟看了一会,最终将它们随手一抛,抛到了集装箱后面。
“倒是浪费钱了。”他自己小声嘀咕了两声,面上露出了略微肉疼的抠门表情。
接着他插着兜走出仓库,微微抬起头感受了下阳光的温度,像是一只猫一样眯起了眼睛。
好温暖啊……为什么你不喜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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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本。”
降谷零在车边等了一会,果不其然等到了那个熟悉的声音,千代谷彻自仓库那边朝他走过来,他双手放在口袋里,低咳着,一副很冷的样子。
阳光落在他的黑发上,暖融融的,又融化不进去,像是附在表面,很快就随着移动跌到阴影里。
他轻轻叫了声:“格兰玛尼。”
千代谷彻朝他微微笑了笑,熟悉得让人落泪。
两人在无人的地方下了车,降谷零有些急切地看着他,在后者摇摇头示意没有监听后才骤然卸了力,近乎是嗫嚅地喊了声:“toru……”
“zero,咳,你没暴露太好了,最近组织变动有些大,请务必小心。”黑发男人笑着推了推眼镜,不着痕迹将自己的肩膀位置落在阳光下。
跟大海一样,有点冷。
降谷零没在意这点,他只是紧张地看着,无数个问题憋在嘴边,却一时间不知道说哪个。
半晌,他眼睫颤了颤,低低地说:“你的伤还好吗?有好好看过了吗?咳嗽的药吃了没?”
距离事发才过去两天,一般人划个刀口都不一定开始愈合,更别说先是受伤再是坠海,还不知挣扎了许久才被组织找到……
这个笨蛋,又受伤了。
千代谷彻只是笑着,明明被划伤的右手还在轻缠着,却还是轻描淡写飘过去一句:“我没事。”
“你有跟松田他们说你还活着的事情吗?”
“还没有。”千代谷彻说,“但u盘已经给他们了。”
降谷零下意识哽住,有些无措地道:“我不是说u盘……”
“没事……”千代谷彻无奈地道,“既然要说,那晚些时候你帮我通知一下吧,我……现在还没想好要怎么做。”
他靠在墙上,微微垂着头,有浓密的睫毛和眼镜的双重遮掩,在阴影中,那泛着寒光和隐隐有些厌烦的眼睛看得并不真切。
降谷零想起发生的事情,心中狠狠一酸,却也只能应了声好。
“话说,toru,既然是你……那么格兰玛尼他……”降谷零欲言又止。
既然面前是他熟悉的那个人,那么另一个嗜杀偏激的人格呢?
千代谷彻第一次收敛了笑容,缓声道:“看来你已经知道了——”
降谷零默然,他不仅知道,还亲眼见证了全过程。
“另一个我沉睡了。”他看着降谷零的眼睛,咬字清晰且柔和,像是在劝他放心一般,说,“所以,你们不用再担心什么,也不用害怕我再做什么。”
降谷零觉得那黑眸静静的,对视莫名有种被看透的样子,他心想着,他并没有害怕他,只不过是担心他自己的情绪问题……
他口中又说出了一句“抱歉”。
这声道歉是他们所有人都欠千代谷彻的,在长达七年的时间里,自诩朝夕相处、熟悉万分,却依旧分不清楚差异那么明显的两人。
这声道歉也收到了一声包容的“没事”。
“还有一件事……”降谷零又开口了,跟诸伏景光联络过的事情在脑海中盘旋,让他一刻都无法安宁,于是他开口,“七年前泥惨会的那次……也谢谢你。”
“toru,你帮了我们太多了。”
千代谷彻怔愣了一瞬,旋即笑道:“zero,你知道了?是……姐姐告诉你们的吧?”
他的声音很温和,似乎全然没有在意一般:“我没关系。”
“抱歉。”
降谷零垂着头,刚才在车上忍着不落的眼泪,此刻却格外难堪,在倏忽间便顺着眼眶直直落到了地上,没有任何缓冲,他死死咬着牙,却有些不敢抬起手去擦一下。
在片刻停顿手,黑发男人抬起手,有些生疏地在降谷零的头上揉了揉:“我真的没事。”
这太丢脸了。
降谷零总觉得自己像是回到了二十一岁那年,连眼泪都桀骜不驯了起来。
他随意地伸手在脸上抹了两把,全然无视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看似泛红的耳朵,继续道:“你要继续留在组织吗?”
“不然呢?”千代谷彻的表情有些无奈,但还是笑着,“毕竟警视厅那边,我现在可回不去啊。”
“就当……休一个长假吧。”他喃喃道,“也该休息了。”
明明问题都是降谷零询问的,但听到确切的回答后,他还是忍不住感觉眼眶一热,只能绷着脸,更严肃地道:“toru,这次请务必不要一个人孤军作战,到时候联系我,我也能帮上忙。”
“……会告诉公安的那种吗?”千代谷彻停顿了一下。
降谷零不自觉地捏了捏掌心,他抿着唇,本想说视情况而定,但说出口却只是一句简单的:“我。”
“以降谷零的名义。”
双重人格确实可以解释千代谷彻的行为,可以阻挡掉大部分法律上的责难,但在这种紧要关头,如果告知公安,他极有可能会被下令要将千代谷彻带回去,排除不定因素。
降谷零无法再想象已经崩溃过一次的千代谷彻,若是再一次面对那种境地会是什么样的,于是,他选择脱离了职责,只是他自己。
于是这个承诺获得了一声轻飘飘的好。
降谷零险些沉浸在这被满足、被原谅的美好气氛中,他有着无数话想说,却在兀自兴奋之余对上了那双格外冷静理智的眼睛。
仿若寒冬之时被劈头盖脸浇下来了一盆冷水,让降谷零顿时感到了刺骨的寒凉。
回想刚才的对话,无论他说什么,千代谷彻都是包容的“没事”“没关系”“好”,像是全然顺着他的话,没有任何脾气一般。
但他们的黑心芝麻包在发生了这么多事后,会这么——一点火气都没有吗?
那正常的态度应该是怎么样的?
降谷零想起以前坑了千代谷彻写检讨的经历,后者第二天就暗搓搓地用史莱姆团子报复了回来;又或者说是他们曾经偷偷写了个联合情书丢给千代谷彻想看乐子;结果没过几天就发现了自己抽屉里多了一堆“情敌”的宣战书。
千代谷彻可从来不是什么不会发火的软柿子,只是他的温柔过于包容,有时让人看不清里面而已。
“toru。”金发男人有些颤声着道,“你要不骂我两声消消气?”
“啊?”
“当时在你生日上,说那种话……却没考虑过你的感受。”降谷零哑着嗓子,“你还是骂我几句吧。”
“没事。”千代谷彻的表情很淡,“已经过去了,也不用想太多,这个组织存活不了多久。”
“等下琴酒可能会找我去商量寻找赤井秀一的事情……你最好注意一些。”
“千代谷彻!”降谷零扶住他的肩膀,直接将人固定在原地,近乎是盯着他的眼睛,低声求道,“你骂我几声吧……”
“zero,我不生气了,真的不生气。”他也认真地用那黑眸看着他,里面不仅有着降谷零,还有着他身后的蓝天和轻云,说,“已经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没必要深究不是吗?”
那么专注的视线,降谷零却觉得自己仿佛被看得魂魄都离体了。
他清楚地意识到,千代谷彻也不在乎那么多了。
就像是那广而无垠的大海,将他身上关于过去的一切情感,都冲刷得一干二净,只剩下独属于他自己的那份内敛和包容,以及对组织的仇恨……又显得有些空洞。
曾经包容着他们五个人身影的那双眼睛里,好像什么都看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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