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是担心千代谷彻这般拿着u盘走过去,他没有在他心中留下任何存在感;好像是他看到千代谷彻这般激动、这般难受,却一句关怀也没说。
萩原研二沉默了,他发现自己找不到什么借口,这些真相他确实从未想过,他只是察觉,却没有探究。
甚至还没松田阵平那么直接上去说过。
他在记忆里努力翻找,却惊愕地发现自己对千代谷彻所做的,似乎没有任何的特殊性。
他和松田阵平一起陪着他逗他开心,这对其他人他也会;他会催着他去吃饭,这对其他人他也会;他会给千代谷彻准备礼物过生日,这对其他人也会。
他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也没对千代谷彻有多好了。
但那个笨蛋好像不是这么想的,好像萩原研二说的话,对他非常重要,重要到随便几个字便能压垮他一般。
因此他溢于言表的不信任和防备,就如松田阵平所说的,他们将他一起推入了大海。
萩原研二漫无边际地思考着,倏忽这残忍的念头刺了一下,而这根针却又不知何时钻进了心口,搅合着里面的血肉,翻出属于他对千代谷彻的所有回忆。
而记得最深的,竟然还是那时晕倒前,千代谷彻看他的,带着失望的眼眸。
好像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啊……
原来萩原研二已经不是第一次让他失望了啊……
萩原研二下意识扯了扯自己的头发,却摸了个空。
那截平日里垂在耳边的发丝,早就变成了地上的污渍。
就像是狼来了的故事一般,第一次,第二次,第三次……狼吃掉了他。
361
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走到了被层层看守的朗姆面前,还穿着厨师服的男人被五花大绑在床板上,浑身上下连根针都被搜得干干净净。
他收敛了憨厚的笑容,目光阴冷,像是毒蛇一般。
那目光对准狼狈的两人,像是直接将他们的伤口用毒液舔舐了一圈,接着,朗姆嗤笑着开口:“很好,你们两个,很好。”
他冷冷地道:“狗改不了吃屎,我就知道把格兰玛尼放在你们身边就是步烂棋。”
本就是警校出来的人,被刷上一层洗脑的防御,又让他多沾点血腥,难道这样就能把他的内芯全部改变,让一只阳光下的猎豹变成终日生活在阴影里的毒蛇?
这也太可笑了。
现在看,果不其然,格兰玛尼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叛变了组织,成为了间谍中的间谍。
听到他这话,两个浑身狼狈的警察脸上都出现了一丝情绪波动,像是隐忍的怒火,又极难压抑的悲伤,其中松田阵平开口:“他拿u盘,你打配合顺便监督,便是你们的计划吧?”
朗姆道:“早就知道的东西再问一遍有意思吗?”
他恶劣地咧了咧嘴:“你最好祈祷能够看住我,不然你们,还有那个叛徒,迟早都会被千刀万剐。”
朗姆并不担心自己会死,船上全是民众,科技展还要继续下去,返航还有两天的时间,而同样在船上的格兰玛尼那无法摘除的定位器,在他被捕发出信号的那刻,就会源源不断地传定位给组织。
相信过不了多久,组织的人就能捞他出去——以及抓住格兰玛尼这个叛徒。
他慢悠悠地拉长了调子,试图看到两人面上的怒火,但最终只看到了一片死寂。
“希望你能一直放狠话。”松田阵平冷冷地道,“我倒是觉得把格兰玛尼放在我们身边,简直不要太明智。”
果然,提到这个,朗姆的脸就瞬间扭曲了一瞬,他“呸”了一声,恨声道:“你们以为抓了我他就好活吗?还是说他以为躲在公安的背后就万事无忧了?”
看着两人松动的表情,朗姆继续冷笑:“他是你们的朋友对吧?”他在朋友两个字上加了重音,继续说,“所以你们知道他背着你们到底做了多少龌龊的事情吗?”
萩原研二下意识呼吸一滞,放在一侧的手不知何时捏紧了那已经距离散架不远的金鱼护身符。
“表面上是警察,实际上杀人、放火、讨债、恐怖袭击——”他拖长了调子,“他在组织内部可都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存在,这些事情,他告诉你们了吗?”
原本只是存放在脑海中的猜测,被人残忍地用更加具体的语言表述,再加之刚才得来的真相,愈发带来了割裂感。
萩原研二眼前仿佛出现了两个身影,一边是眉眼弯弯哄着小孩的千代谷彻;一边是冰冷着脸,握着匕首嘲弄地笑的千代谷彻。
在他们不知道的地方……toru到底承受了多少身不由己的罪孽?
明明已经彻底坠入了黑暗,又为什么要为他们漏出来的那一丝温暖,将自己置于无处可归的地步?
比起其他想要成为警察的人,萩原研二一开始的初衷就是混个铁饭碗,他对正义有着底线,但这底线却并不如其他人那么高。
因此,在这一切被戳穿后,他的第一个反应竟然是——千代谷彻,你为什么还要为那一丝光明动摇?那么多年的时间都没办法改变吗?
如果你彻底站在了对立面,是不是就不会死掉了?
你为什么要对我们那么好?
萩原研二的呼吸堵在胸口,愧疚和自责瞬间缠绕住他的口鼻,将一切声息都封闭在体内,最后酿成血一样的苦果。
他只能看着朗姆冰冷地用事实挑拨他们的关系,对格兰玛尼背叛的行为感到无比快意。
为什么快意?
因为背叛了组织后,满手鲜血的他,注定不可能被公安所接纳。
事实上在朗姆看不到的角落,他所期望的一切已经发生了,这场公安与组织的交锋中,公安败得很彻底。
萩原研二败得很彻底。
松田阵平却漠然地开口了:“我们知道,然后呢?”
朗姆数着罪名的动作瞬间停止,有些诧异地道:“你们全知道了?”
“知道了。”松田阵平平静地说,“你如果想用这个来挑拨我们的话,省省吧。”
谁也不知道这表面的平静下,是多少被语言利刺刮出的血口。
他们全都知道,甚至不需要挑拨,就已经结束了。
朗姆的表情阴沉了一二,他没想到公安竟然有魄力用这种人,就好像对格兰玛尼全然信任一般……
“我想见他。”朗姆开口道,“我要见格兰玛尼。”
他冷笑道:“当时说接应他离开,他说要再除掉一个渣滓先,我就应该知道他有猫腻。”
“想从我这套其他的情报,你们起码拿点诚意出来啊。”朗姆以为这两个家伙是来问他知道的组织的情报的。
松田阵平只是看着他,心中想着,再除掉一个渣滓,这可不是指朗姆啊……
他想要除掉的只有自己而已。
toru在心中对自己的判决,为什么可以这么残忍?
残忍到他都有些害怕。
“你做梦。”萩原研二开口道。
他压根没客气,走上去,对着朗姆的脸就是一拳,在他想开口时又接了一拳。
在动手时,他的表情无比平静,只是重复着:“你就是个渣滓,凭什么想见他?”
“你就是个渣滓!”
朗姆被打得半死,他转头吐出口血水,瞪着两人的眼睛仿佛能直接将人千刀万剐,他低低地病态地笑着:“不对,你们的情绪不对……”
“让我想想格兰玛尼能出什么事呢?”他笑着说,“被你们打伤了?快死了?还是已经死了?哈哈哈你们舍得把他丢下去吗?还是留在等组织找上来这当靶子?”
回答他的是松田阵平不知何时抽出的匕首,上面还沾着血,径直对着他的大腿狠狠刺了下去。
那厚重的门又一次锁上了,重新站在门口的两人将朗姆的话语放在口中咀嚼,很快就品出了不对的地方。
“当靶子……组织能找到他?为什么?”松田阵平喃喃着,“为什么朗姆一点也不担心组织这几天发现不了他?只要我们在今天内把人转移走,组织是来不及行动的。”
萩原研二说:“朗姆的随身物品除了炸弹和枪械外,还有一个不知功能的触发器,但我们检查过,当时处在信号屏蔽的区域,并且本来就不具备接受传递信息的功能。”
“只有触发功能,那么被触发的对象是哪个?”松田阵平阖上眼,嗓子愈发沙哑,“萩,toru的耳钉,真的只是耳钉吗?”
“他为什么……会选择跳海这个死法。”
千代谷彻,为什么你连这点都已经帮他们算好了啊。
362
坠落有时候是轻飘飘的,就像是漂浮在一个无形的泡泡上,泡泡缓缓地下压,愈发贴近海面,连带着海风、海水、软乎乎贴过来的阳光,都朝他欢呼着、喊着欢迎。
他朝着船上的人挥手,却在一瞬的宁静后被拽入了一片雪白的花海中。
已经崩塌了大半的精神世界摇摇欲坠,却在最后一隅留存了原主的意识,蛮横地劈碎他所想要拥有的宁静。
连自己都控制不了的……情绪。
‘千代谷彻!你到底发什么疯!’
平日里冷静漠然到堪比机器的格兰玛尼终于爆发出了属于他自己的情绪,那双黑眸隔着镜片都能看出怒火和恐惧,他死死地抓着面前这人的肩膀,却只觉得手上的触感越来越模糊。
‘格兰。’千代谷彻安静的黑眸已经涣开了一片光芒,像是即将熄灭的微弱火光,他低低地喃喃着,‘这是我第一次叫你的名字。’
他从不承认眼前的人格的存在,又迫于现实接受了这个事实,最终在梦境与真实中跌宕,试图改变什么,却把自己摔得粉身碎骨。
他称对方的称呼永远是“你”,而格兰的称呼永远是“我们”。
我们……是共犯啊。
是在与整个世界背离时,唯一会在身边的存在。
千代谷彻露出了真实的一面,再也回不到警察那方;格兰玛尼背刺了朗姆,再也获得不到组织的信任……什么都没有了。
zero和hiro可以相互扶持,松田和萩原关系极佳,班长有着娜塔莉的陪伴。
只有孤独的格兰玛尼。
他无人知晓,无人祝福,没有生日,没有名字,有的只是来自四面八方包括“自己”厌恶的眼神。
明明他一开始的存在,是为了“保护”。
‘所以……最后就让我来陪你吧。’
千代谷彻难得对他平和地笑了,像是对其他的朋友一般,包容的、温暖的笑。
他终究选择与自己和解。
尚未被阳光捂暖的海水冰冷刺骨,瞬息间将白樱的花瓣卷起,形成白色的洪流。
青年身上终究没有了那沉重的锁链,瘦削的,轻飘飘的,仿佛瞬间就会被水流卷到看不见的地方,或者是直接化作轻盈的泡沫。
格兰玛尼死死地抱住另一个已经陷入沉睡的自己,咬着牙道:‘我不要了,拜托,我什么都不要了……’
不要过生日,也不要千代谷彻的正常相待,也不要所谓的被记住,也不要……存在。
他什么都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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