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是一脸不忿不解的李青猴,韩树受了伤,捂着胸腹面如白纸,能跟着跑已是分外不易,没了说话的心思与力气。
严冬难以置信,喃喃道:“秦军竟然如此悍勇?”
他不是李青猴,在书院学过兵法,懂战事,是以内心受到的冲击比李青猴更大。
“别说话了,省些力气,秦军还在追,能有命活着跳出死地已是将军们反应及时,实属侥幸,你们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方闲过来扶住脚步虚浮的韩树,生怕这厮摔倒。
秦军离得这么近,半路摔倒的将士还真不好扶。
秦军追得很紧,显然没打算轻易放过他们这群让连营损失不小的仇敌。好在县城距离山地不远,队伍成功遁入了山林中,后续秦军便没法再有效追击。
穷寇莫追,逢林莫入,这是基本禁忌。
秦军在山脚下骂了半响,扬言要放火烧山,威胁众人出来作战。
当然,最终秦军也没烧山,而韩树等人则已跟着大队退回营地,一路上没忘记尽量抹去痕迹,免得来日被秦军搜山时轻易找到。
一场惊心动魄的夜袭大战,就这样落下帷幕。
......
天亮时分,魏启阳、魏文波等人齐聚一堂,脸色一个比一个阴沉。
损失已有了一个初步统计,昨夜一战,秦军战死近两千,重伤数百,两千多战力就这样白白被消耗,轻伤的还有一两千——他们昨日攻城的损失都远没有这么大!
加上被晋军一路奋战时不断烧毁的帐篷、物资,损失更多。
原以为攻取区区一个孝义县并不难,毕竟这都不是大军的主要目标,介休才是他们原定的恶战之地。
孰料他们竟然在这里遭受了这样的挫折。
这真是当头棒喝。
更加可恨的是,他们最后竟然让晋军跑了!
孝义县的守军依然高居城头,后半夜一直在城头大声嘲笑他们的无能,让他们很是狼狈;跑到山里去的那些晋军,无论如何他们威胁都不冒头,最后大概是烦了,竟然说要去夺会温泉关,让他们小心。
真是岂有此理。
当然,昨夜之战晋军并没有战损,无论战士还是民夫,秦军都砍了一些,但跟他们的战损一比,晋军的损失怎么都显得不值一提。
因是之故,这场军议从一开始众人就都不知道怎么开口,气氛紧绷而怪异,有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的人盯着地面不出声。
国战结束后这些年,凤翔军从一个藩镇军扩充为中央禁军,兵强马壮了将校也多了,各个世家将门的子弟进入其中,提升了军队的修为水平与战力。
但这些人这些年率军征战,都是吞并藩镇征伐地方诸侯,鲜有败绩,打胜仗都已成了习惯,战后军议也基本是论功欣赏,跟庆功宴差别不大。
如昨夜这样,手握绝对优势的正规军兵马——还是中央禁军,竟然被一群预备军给打得灰头土脸损失不小的情况,他们未曾经历过,现在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别的不说,殿前军的脸面都不知何处安放。
“这群晋军都是他娘的属鼠的!深更半夜跑出来恶心人也就算了,看到我们要对付他们撒开脚丫子就跑,一点儿战士尊严都没有,混账至极,难成大器,早晚杀光他们!”
说话的是孙氏将领,他满脸怒容,口不择言证明火气很大。
这也难怪,他昨夜本是要率领重兵正面击破晋军的,若是战况顺利,他就会立下大功,承蒙魏启阳信任,他才能获得这个非常难得的机会,现在功劳凭空飞走,下回碰到不知道要等何时。
孙氏将领一出声,蒋氏将领也跟着大骂。
一时间,帐中满是将领们骂骂咧咧的声音,把晋军上下问候了个遍。
魏启阳听得十分不耐烦,用力一拍桌案,示意众人都给他闭嘴——事后骂人骂得有多凶狠,就说明事发时自己有多无能,魏启阳受不了这个委屈。
“昨夜汾州、介休出动的晋军,在后半夜就主动退却,这说明他们出战的目的只是为了呼应孝义县战事,给我们营造全州晋军正在展开全面攻势,要把我们一口吞下的假象,使我们慌乱出逃。”
魏启阳冷着脸,“昨夜我们是没能奈何晋军,但晋军同样小觑了我们。此战正好说明汾州境内就只有这些晋军,且短时间内不会有多少援军过来,若非如此,他们没必要冒险靠自己尝试击败我们。”
说到这,魏启阳顿了顿。
等众将都集中精神看着他,魏启阳这才一字一句地道:“晋军兵少,还敢捋老虎的胡须,这是没把我们当人看。
“诸位要是还有脾气,今日就给本将狠狠进攻孝义县城,把城池夺下来,为死去的将士报仇雪恨,将你们掉在地上的尊严捡起来!”
此言一出,众将莫不义愤填膺,纷纷拍着胸脯保证,就算了拼了性命也要夺下孝义县城,让晋军知道捋老虎胡须的后果!
于是乎,孝义县之战继续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