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事,张大人只管对我说即可。”
张名振敏锐地捕捉到了对方话里的破绽,皱了皱眉:“不在城内,难道在城外?”
青年文士没有隐瞒:“确实如此。所以张大人对我说的话,大统领很快也能知晓。”
张名振疑惑了:“既然大统领已经到了城外,为何不入城?节度使是封锁了城门,但那主要是针对难民,以大统领的身份,只要肯给银子,必然能够进得城来。
“有什么事,比徐州归属更重要?”
青年文士叹了口气:“我也不瞒张大人,大统领现在不是不想进城,而是暂时脱不开身,无法进城。
“张大人刚刚这话没错,大统领如今在做的事,正是也关系着徐州归属。”
城外有什么事什么人,还能关系徐州归属这样的大问题?张名振有些不解,但知道对方不会在这种问题上骗他,沉吟片刻,道:
“既然如此,那我便把事情跟你说了。
“今日在节度使府邸议事时,常怀远已经有了要对徐州大族动手的意思——前日他就跟我们隐晦透露过这层意思。
“一旦常怀远对徐州大族动手,后者必然不会坐以待毙,我们只要稍加运作,就能让徐州乱上一阵。
“而这,正是眼下吴国大军进占徐州的最好时机!”
闻听此言,青年文士眼前一亮,情不自禁喜上眉梢,张开嘴又闭上,来回踱步半响,迅速理清思路,抚掌道:
“好,好极了!常怀远若是对付徐州大族,除了要调集大军之外,军中强者必然多半到场,这就会让别的地方防备空虚!
“但凡是大族们稍微能抵抗一阵,只要常怀远的注意力被短暂吸引在徐州城,我们的人就能在泗州展开行动,及时控制泗州城!
“控制住了泗州城,在常怀远知道泗州变故、带着大军增援过去之前,我吴国大军必能渡过淮河站稳脚跟!
“届时,大军兵锋所指,正陷入内部争斗——甚至内乱很可能都未平定的徐州,那还不是唾手可得?”
这番话说到了张名振心坎里,事实上他就是这么想的,当下被青年文士意气风发的激动所感染,眉宇间也有了兴奋之色。
一场伤亡惨重的败仗,让常怀远的财政到了悬崖边缘,而普通百姓暂时无钱可以压榨,他但凡想要走出危机,就必须向地方大族动手。
而常怀远一旦向地方大族动手,以吴国在徐州、泗州的布置,他就必然迎来大劫!
北上逐鹿中原,是杨氏既定之策,吴国细作在武宁活动、经营日久,其重点一是徐州城,二是淮河之畔的军事重镇泗州、濠州、寿春等地。
如今,徐州有以张名振为首的武宁要员作为吴国内应,泗州也有实权官将已经被吴国收买。
作为常怀远的心腹,张名振在徐州地位不俗,可这也只是相对于下面的人而言,在武宁上层当中,张名振这个徐州别驾并不算什么。
连个徐州刺史之位,对他而言都是可望不可即的存在。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张名振不得不另辟蹊径。
现实清楚明了,武宁只是一个藩镇,而徐州历来又是兵家必争之地中的必争之地,在张名振看来,常怀远根本无法在这个风云激荡的乱世保全自身,将武宁基业发展壮大。
跟着常怀远一条路走到黑,只会成为对方的陪葬品。
人人都需要为自己考虑,乱世当头更需要时时做出选择,稍有不慎即可能身死道陨,荣华富贵转头空。
所以当吴国细作接触张名振时,他给予了积极回应。
吴国跟武宁相比,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前者势力庞大高手众多,不仅吞并了东南半壁,且走得是寒门路线,对张名振这种出身的人很是友好。
加之吴国为了打开北上中原的通道,愿意给武宁内应丰厚回报,可以让张名振名利双收。
不投吴国,天理难容!
至于自己是常怀远的心腹官员,在形势危难之际,弃主求荣背刺旧主这种不忠不义,会让常怀远心寒有负于对方知遇之恩的行为,在张名振看来不过是良禽择木而栖。
说到底,常怀远太弱而吴国太强,依附强者才能保全身家性命,并且飞黄腾达。
“我吴国若是得了徐州,张大人必为首功,吴王一向赏罚分明善待臣属,莫说区区一个四品刺史,就算是封侯之位也能给大人!”
青年文士再一次提起回报,好让张名振更加卖力、不避艰险的办事,“到时候张大人身处枢要,可莫要忘了今日我等并肩作战的情义,多多照拂在下。”
张名振克制住笑容,却克制不住满面得春风,谦逊道:“若能到吴国为官,必不会忘了先生今日情义,当与先生胆肝相照!”
话至此处,两人都露出满意的笑容,只差弹冠相庆。
而后,两人紧锣密鼓合计了一番接下来的具体行动,两个时辰后,青年文士离开,双方都抓紧去办自己的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