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在外面混得有多好。
谁要是质疑他赚的钱不够多,做的事没有前途,他就会跟人急眼。
彼时,陈青带李大头到松林镇游玩,都是后者想要什么他都给对方买,掏出来的铜钱好似只是土疙瘩;到了饭铺里吃饭,必然点一大桌子菜,剩下许多吃不完的,还不准李大头大包带走,说丢不起这个人。
而今,物是人非。
两人闲聊之际,陈青听说李大头加入了反抗军,已有御气境修为,很是高兴,连干了三杯酒,说是为李大头骄傲。
他骄傲的不是李大头出人头地了,而是因为对方是反抗军将士。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李大头问起陈青自个儿这些年的情况,后者感叹连连。
“在咱们村,我算是最有出息的了,估计你们也都这么看我,觉得我活得光鲜亮丽,毕竟我那些年回去总是在吹捧自己,夸耀自己挣了多少银钱。
“事实的确如此,但又不仅于此。
“你知道的,我从小便是有志向,不怕吃苦,脑袋还算灵光,就想在大城池混出个人样来,不说什么腰缠万贯,至少得能在大城安家立业,娶妻生子富贵一生。
“我运气不错,哪怕是到了燕平这天下首屈一指的繁华之地,凭着秀才的身份,御气境的修为,也很快站稳脚跟,数年后,每月能挣一百多两银子。
“一百多两银子,很多了吧?放在松林镇,那还不是人上人?可在燕平,这点银子根本不够用。
“我自己租了房子住,每月租金十多两,别以为是什么宅院,就一个普通院子里的一间厢房而已,床榻、桌椅、衣柜之外,连个打滚的地方都没有。
“京师米贵,我都不吃瓜果,也不敢放开肚皮吃肉,就这样,一个月也得十来两银子。各种其它杂物花费,还得十两银子。
“就更不必说衣衫鞋子了,我都是两三套衣服换,不敢买多的。可每到冬日,燕平严寒,取暖之物不可少。这些加在一起,每月差不多又是十两。
“不管怎么说,一月下来省吃俭用,存上五六十两不成问题。正因如此,我才敢在燕平呆下去。
“虽然很累,每日天不亮就起,要走很远的路去干活,快到子时了才回来,一个月也没个几天休沐,而且每逢休沐,都累得只想躺着,很少有心思出去玩乐,但我依然坚持了下来。
“不为别的,就为成为燕平人,就为活出个人样来,为了心中的志向。”
说到这,陈青跟李大头碰了一杯,将酒杯里的酒喝得一点不剩,也一滴都没有洒落,“精致”到了极点。
陈青苦笑一声,接着道:“但你以为累死累活,辛苦自己省吃俭用,每个月攒下的这六十两银子,就是你自己的了吗?
“不,不是的。
“前些年我娶妻,也不知道这燕平的风俗是怎么回事,女方不带嫁妆就算了,还要男方出彩礼,而且要很多,开口就是四千两。
“四千两啊!我不吃不喝得多少年,才能攒够这四千两?
“也算我命好,后来找到了一个只要一千两的。
“你以为这就结束了?不是,这才刚刚开始。
“成亲了得有房子住吧?不能再租房。可你知道最差的房子要多少钱?说出来吓死你,一万五千两起步!我想骂人你知道吗?这是给人住的房子吗?
“给神的吧!
“但没办法,想要成为燕平人,就得如此。最后我找了钱庄借贷,可以每月一付,这样就又被钱庄吸了一大口血,利息贵得都够再买小半个房子了!
“往后三十年,我都得为这个房子拼死拼活。”
陈青给自己倒满酒,又给李大头满上,两人一饮而尽。
这时候,李大头额头上已经开始冒汗,看样子是给陈青描述的现实吓得不轻。
陈青接着道:“这就结束了?不,仍是刚刚开始。
“成了亲有了孩子,就得给孩子找好的私塾,拜师得拜好的先生,要不然孩子往后不成器,怎么挣钱养活自己?
“找到了好的先生就完了?没有。说到底,你得让孩子成器,那还不得请课外先生给他额外教授功课?
“你知道这有多贵吗?”
李大头终于忍不住,吸着凉气道:“为什么要请先生额外教授功课?你混到现在这种高度,小时候不过是在乡下读了几年书,后来不都是自己努力......”
陈青毫不客气的打断了他:“别人家都请,你请不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