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她忍不住在心里讥讽赵宁:屁大点事也要回报,看来也是数月未战,心思迫切,已经稳不住心境了,跟宋治没两样。
这回的大捷是什么?斩首逾千级?
不过转瞬赵玉洁又觉得不对劲,以她对赵宁的了解,对方向来不会夸大战功,也不曾在任何一战任何时候,表现出不合格的心境,这回似乎也不应该例外.....
念及于此,赵玉洁盯着城下的修行者,精心等待下文。
修行者好像也很急切,声音陡然大了几分,嗓音有些颤抖,掩盖不住激动与振奋:
“陛下容禀,赵将军所率郓州大军,非止攻下了北胡水师连城,且已攻破北胡沿岸防线!”
此言一出,城头鸦雀无声,连呼吸声都没了,好似大家都成了石雕,不必再用嘴巴鼻子呼吸空气。
宋治张大嘴,下巴好似要掉到地上,哪里还有半分帝王之姿?赵玉洁花容失色,五官一阵颤抖,再也不复绝世美貌。
其余听到修行者这句话的城头甲士,皆是白日见鬼的模样,脸上刻满了不可置信,就好像太阳不再从东方升起,日夜四季停止了交替轮换。
好半响,此起彼伏的吸气声响起,无不是拉得极长,一个个刚刚憋得狠了,如同濒死的鱼,这下一起用力呼吸,动静听起来格外怪异。
宋治好不容易合上嘴巴,喉咙里咕噜一声,咽下一大口唾沫,又紧接着张开,嘎声急问:“此事当真?眼下战况如何?”
前一个问题当然不用回答,谁还敢跟身在战场前沿的皇帝谎报军情?修行者忙不迭的回答后一个问题:
“至臣接到消息,北胡大军已是全面溃败,郓州大军正在尾随追杀,如果没有意外,此时大军应该已经抵达博州城!
“陛下,王师突破黄河天堑了,这一战我们胜了!”
“胜了,胜了......大齐胜了......”宋治的魂魄好似刚刚被震到了体外,眼下还没有回到身体中,以至于他看起来有些痴傻。
他没有回过神,城头的将士们却已经反应过来,欢呼声顿时山呼海啸般爆发出来,震得杨柳城欲要倾倒。
纵然皇帝在侧,这些历经苦战的血性男儿,也是情不自禁的扯开嗓子大吼。
学狼叫者有之,把胸甲捶得砰砰作响者有之,互相拥抱扒拉脑袋者有之,把枪尾在地上乱砸者有之,热泪横流者亦有之。
人声鼎沸。
宋治的魂魄总算回到了身上,他仰天哈哈大笑,豪迈畅快至极,笑罢,忍不住抚掌而赞:“唐国公果然是国家栋梁,皇朝长城,不负大齐战神之名!”
被他这么一说,城头很快响起了“战神”“战神”的大呼,将士们激情澎湃,毫不吝啬对赵宁的赞美。
面对满城沸腾的景象,赵玉洁只觉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胸闷气短之下,禁不住的一阵头晕目眩,差些失去平衡,从城头软倒下去。
国战至今,自从去了汴梁,不管是自愿还是被迫,她都一直在沙场奋战。多年辛苦,原想着能够建功立业,压倒赵宁,方便日后彼此间的短兵相接。
没想到,如今哪怕是成了王极境后期,到头来依然是大梦一场空!
渡河之战的军功,还是被赵宁纳入了囊中!
赵玉洁心潮起伏,气血翻涌,几乎忍不住要一口鲜血喷出来。
好在她被赵宁打击到也不是一两回,抗压能力被磨砺了出来,这会儿虽说有天塌地陷般的感受,但还是很快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
她看了看欢呼呐喊的将士们,再看看激动得满面通红的宋治,念头一转,悠悠开口:“陛下,将士们恨不得对赵将军顶礼膜拜呢,好似已经把对方当作了真正的神仙。”
听了这话,宋治脸上的兴奋之色,泡沫一样破碎的无影无踪。
他转头看向四处,果然,入耳都是“战神”“战神”的高呼。
他的脸色沉下来。
这时候,他已经意识到自己刚刚的失言——他怎能带头赞颂赵宁的战神之名?这是嫌对方的威望还不够高?
赵玉洁趁热打铁:“我们在此鏖战数月,始终无法立足北岸,而赵宁出战不过数日,就已经攻到博州城下。陛下难道就不奇怪,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闻听此言,宋治眼中彻底只剩了冷酷。
郓州军就算是天下至锐,也不可能如此轻松获得如此大胜。北胡大军又不是弱旅,黄河天堑更是真正的天堑。
难道赵宁手里,还有别的庞大力量?
这股力量有多强?
手握这样一股力量,还有河东军的兵权,郓州大军的拥戴,赵氏会不会造反?有没有实力造反?
就算不造反,会不会尾大不掉,掣肘皇权?
宋治目露杀机。
而后,他下达了两条命令。
其一,杨柳城外的大军立即全面进攻。
其二,派人到郓州军中,弄清楚赵宁为何能这么快取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