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的意思是?”
“这件事,便由我自作主张好了。”
“可这样一来,罪责岂不是要算到将军头上?”
杨佳妮没有说话。
副将面色一窘。
他知道自己问了一句废话。
杨佳妮能下令让他率部断后,自身又怎么会在意什么罪责?
杨佳妮停下了脚步。
面前已经是西城门。
北胡大军围三阙一,西城门外没有战阵。从这里出去,可以达到最佳隐蔽效果。
出城前,杨佳妮意味莫名的说了一句话:“其实寿阳城未必会丢,数万将士也未必会伤亡惨重。”
说完这话,杨佳妮出了城。
望着对方远去的背影,副将一下子明白了对方最后句话的意思。
察拉罕在察觉到她离开后,有可能不攻城,而是立即向西追击。
副将脸上刻满了担忧。
如果是这样,杨佳妮就会陷入险境,性命垂危。
她是去救赵宁的,赵宁肯定是敌不过蒙哥才需要被救,而一旦同为王极境中期的察拉罕跟了过去,那她立时就处在了跟赵宁一样的境地。
明知会是这样的局面,杨佳妮出城的时候,动作却没有丝毫停顿。
望着空荡荡的城门,副将只觉得天地一片萧索肃杀,禁不住悲从中来。
......
杨佳妮出城没多远,就被察拉罕派出去监视各方,尤其是注意西方动静的王极境修行者,给发现了踪迹。
“大王,杨佳妮走了,寿阳城中就没了王极境中期,这正是我们攻占寿阳的不二良机!只要大王上阵,这座重镇便能一鼓而下,请大王万勿迟疑!”
谋主白音立即站了起来,按捺不住激动之情的向察拉罕进言。
“不行,我要去襄助二皇子!”察拉罕态度坚决。
“大王!赵宁单人独骑,必然不是二皇子的对手,此刻说不定已经身首异处,杨佳妮过去也无济于事——退一步说,二皇子总能自保!
“可攻下寿阳,彻底进入河东腹地,就眼下这个良机,错过了可就没有了!”白音急切的劝阻。
“休要多言!只要二皇子平安抵达,莫说区区寿阳城,整个河东都是囊中之物!”说着,察拉罕就要飞身而起。
白音一把抓住他的袖子,凑近了压低声音焦急的道:“国战至今,大王寸功未立,战后如何自处?
“破雁门关,是左贤王入了山海关兵围燕平城,雁门军主动弃关,而且是全军而撤,破井陉关,是大汗重伤赵玄极,让河东没了最大的依仗,可即便如此,大王至今未杀一名王极境!
“如今,左贤王攻进中原,二皇子兵抵陇山,都是高歌猛进,可大王呢?
“若是大王不趁机夺下寿阳,攻入河东腹地,等到二皇子到了,往后所有的功劳就会都成为他的!届时,南朝的天下还有谁,能让大王以击败他的战果,立下值得夸耀的功绩?
“大王,你忘了当日凤鸣山之战后,回到王庭是何等处境吗?你忘了在西域辅佐二皇子时,是被对方如何对待的吗?
“你还想在王庭做一个无足轻重,不被尊敬的人吗?
“攻下寿阳,兵进晋阳,击败赵氏,大王才能建立足够显赫的战功啊!”
这番话虽然说得有夸大、偏颇的地方,但其中的道理却没有错。
察拉罕目光一阵闪烁。
身为天元王庭的两位贤王之一,本是几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可自从对上大齐,他沙场征战的情况,却着实不符合他的身份。
若是没有显赫军功,战后如何保障自身的地位?岂不是要被下面的人超过?
察拉罕看向寿阳城。
他深吸一口气。
只是刹那,他便拿定了主意,回头对众王极境修行者喝令:“你们不用跟着,盯住寿阳城就是。”
言罢,他飞身而出,径直向西而去。
最终,他还是选择了去接应蒙哥。
没有别的理由,只因为这是最合理的选择。
他是关心个人荣辱,但作为天元王庭的右贤王,他也必须心怀大局。
察拉罕之所以不让其余王极境跟随,是为防杨佳妮出城是虚晃一枪,明着去支援赵宁,实际却半途绕道折返,带着寿阳城的王极境与大军出战。
这并非不可能。
对河东军来说,要赢下他的部曲几无可能,只有使用这种计谋才有机会。
就算杨佳妮是真的西行,也只是一个人,察拉罕足以应对。反倒是他的大营里,不能没有少了顶尖修行者,免得被寿阳城里的高手突袭,平白遭受损失。
......
杨佳妮到了孝文山附近。
她敏锐的双眼四处观察,将修为感知完全放开,搜寻所过之处的每一寸土地。
终于,她看到了她想找的人。
从半空中看去,一望无际的翠绿群山中,最高的那座山峰上,有人迎风而立。
杨佳妮看清了,驻刀而立的那个人,胸口还插着一柄长剑!
荒山野岭,峰峦叠嶂,那山头有无数山头作伴,并不如何特别,但那个背对河东大地,面向西方驻刀而立的人,在广阔无垠的绿山中,却显得别样孤独。
那是一种遗世独立的气质。
就好像他并不属于这个世界,而是来自另一个时空。
尤其是在对面那座山头上,或站或坐的一伙人的衬托下,就更形单影只。
阳光下的这副画面,给了杨佳妮一种错觉:那个以一敌众、矗立不倒的家伙,好像是在一个人对抗整个世界。
对抗整个世界的洪流与大势。
风萧萧兮易水寒,也不足以形容杨佳妮此刻感受到的那股悲壮之情。
她的眼眶一下子红了。
如画如水的清冷干净面容,在刹那间晕开了大片墨染,荡漾开了无数波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