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城东北的长荣巷,高家的祖宅便在这处。
酉时过半,高宅里头突然响起一声声的哭嚎,声音凄厉,吓得往来行人都刻意加快了步子。
谁禁得起被这么吓唬啊?
高家主院中,一大家子人都在,就连许久未曾归家的高修明跟高修明的生母韩姨娘都围在身边。母子俩表面悲戚,实则心里正痛快着呢。
高夫人见高崇德铁了心想要把女儿往死里打,气血立马上头,一把夺过藤条:“你要打她,先打死我好了!”
高芩赶紧缩进她娘怀里。
“你以为我不敢?”高崇德一个藤条甩在高夫人手背上,“唰”地一下,手上便是一道见肉的血痕。
高夫人惨叫一声,难以置信。
高崇德,他竟然还真敢?!
高崇德又恨又怒,目光扫在被打得趴在地上起不来的高芩,还有边上蠢笨如猪的高修文,咬紧牙很:“都是你养的一对好儿女,让我在知县大人一家丢尽了脸面。你知道今儿县衙的师爷给我带了什么话吗?盐场里头如今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背地里取笑我,笑我治家不严,笑了娶了你这么个丧门星!”
“那是我一个人的错吗?”高夫人火气也上来了,高崇德当着韩姨娘这个小贱人的面打她,她哪里还憋的住?“若不是你天天念着要我讨好李夫人,我至于受这委屈吗?”
“合着你还委屈了?”
“我不委屈谁委屈?这个家里里外外谁操持的?你高崇德能稳坐盐监之位又是谁的娘家出的力?如今倒好了,自己风光了便把恩情忘得一干二净!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扶持那贱人的儿子,我告诉你高崇德,想都别想!老娘我就是拼了这条命也不会让你如愿的!”高夫人火气上头,歇斯底里。
高崇德指着状似癫狂的高夫人:“疯了,你疯了。”
高修明此时方才站了出来:“爹,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如今再说什么也没了意义,更何况小妹与母亲身子柔弱,实在是受不得这藤条。为今之计,还是早日与李家、顾家赔礼道歉,了结了这桩是非才好。”
高修文一听到还要给顾准道歉,立马炸了:“呸,你安得什么心,不知道爹最恨的便是顾准吗?要道歉你一个人去道,别拉低了我们高家的门楣!”
高崇德收了藤条,脸色阴晴不定。
“知错就改,如何能叫拉低门楣呢?”高修明一幅讲道理样子:“爹,那顾准虽卑劣,但如今咱们也得分清轻重缓急。冒然得罪李大人不合算,还不如先忍了这口气,让李大人与李夫人消消气。至于往后如何对付顾准那都是往后的事,他一个父母双亡的孤儿,哪能跳得出咱们的手掌心?何苦因小失大呢?”
是啊……他若是想教训顾准,有的是机会。高崇德此时也找回理智了。
只是让他对顾准低头高崇德是做不到的,他便看向这母子三人:“事情是你们闹出来的,顾家那边也得你们去善后。限你们三日内去顾家赔礼道歉,将此事解决了,否则,别怪我家法伺候!”
“爹!我——”
“休要再说。”高崇德直接打断,转身离开。
高修文杵在原地,恼得许久都说不出话来。他恼的不是自己母亲被打了,也不是自己妹妹做错了什么事,而是他竟然要去给顾准道歉。
顾准配吗?
高修文本就憋了一肚子的火气,一晚上都消,因为没有睡好,第二日起来的便晚一些。想起最近先生总是对他鸡蛋里面挑骨头,高修文便慌的不行,赶忙让车夫驾着车送他去了学堂。
晚是晚了一些,可奇怪的是先生竟然不在学堂里头。高修文正觉得奇怪,邓季文突然一脚跨进了学堂,看到高修文在这儿,故意拔高了声音:
“天大的事儿,你们猜李大人过来干什么?”
学堂里头的学子立马骚动起来:“这么说来你是知道的?”
邓季文沾沾自喜:“我自然知道,李大人是过来收徒弟的,他欲收顾准当他的入室弟子!”
“什么?!”邓季文地一句话,犹如一滴水溅入了油锅里,炸的整个学堂里头都沸腾了。
“真的吗,李大人怎么会突然想说顾准当弟子?”
“该不会是为了报恩吧?”
“有李大人当师父,顾准的前程可就真的稳了……”
高修文只感觉自己头顶劈了一道雷,轰得他不得动弹。
偏偏邓季文还在那边刺激他:“要不怎么说我兄弟命好呢,不像有些人,一天到晚自命非凡觉得自己有多了不得似的,实则连县衙的大门都摸不到。得意什么呢?当老子的也不过就是个小官,自己还想着状元的梦,不笑话他笑话谁?”
高修文死死攥着拳头,顾准,又是顾准!
为什么每次他栽跟头都是因为顾准!道歉是吧?收徒是吧?好,他这次要是不弄死顾准,他就不姓高!
王维谷见高修文这般表情,便知道有人又要倒霉了。
不过他非但不同情,反倒已经开始摩拳擦掌,他也是早就看顾准不顺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