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识的不认识的,都会跟人家嗒咕上两句。
啥今年天气咋样,会不会妨碍庄稼收成。
啥今天鲤鱼为啥涨价,是不是海上不平静。
啥猪崽子现在是个啥价,哪里有卖……
慢慢的,徐氏有些茫然了。
她瞅着婆婆细细端详,模样还是那个模样,举手抬足也与以前无异,可是,怎就有种说不出道不出的陌生感呢……
“看啥看?俺脸上有花啊?”
“啊,没、没,俺看那边呢、看那边……嗳?娘,那边咋围了那么多人呢。”
归姜顺徐氏视线望去。
她不想去瞧热闹,因为她知道自己现在几斤几两,万一惹了麻烦上身,自己还便罢了,就怕搭上几个玄外孙的性命。
姜氏一族,怕是就只剩这几根苗苗了,无论如何,她都不能冒这个险……
“走,娘,咱也去瞅瞅!”
我勒个去!归姜差点爆了粗口。
也不知徐氏哪来的那把子力气,还不等正在思考的归姜回神儿,已经将她拽入了人群。
“愚蠢无知蒙昧的畜牲!尔等老老少少都是些愚蠢无知蒙昧的畜生!”
人群中央,一个年轻男子正来回指着围观百姓破口大骂。
而且,那男子鼻青脸肿,显然是刚挨过揍不久。
“俺这世的爹娘,不过是俺前世圈里饲养的臭猪!不过是俺前世亲手拿刀剁下脑袋用来果腹的鸡鸭鹅狗!他们于俺非但无恩,他们正是来找俺讨债的仇家!”
“俺为何要赡养仇家?俺得杀了他们才是!杀了他们才是!”
天呐!失心疯啊!
徐氏被这男子的三观震的目瞪口呆。
归姜也不由得皱了眉头。
她开始细细打量男子的穿着打扮,披头赤足、褐色麻衣……
突然,她想起什么般,抓着徐氏手腕往一旁走去。
“咋、咋了,娘?”娘也牵俺的手手了,娘也牵俺的手手了!
此时的归姜却无暇理睬大儿媳妇的心理活动。
等到了一个可以看清男子面庞的地方,她才停下脚步。
果不其然,那男子眉心,有一点朱红……
真是意想不到,在自己不在的这些年里,净教的势力会扩张的如此迅速,都传教传入东修灵州了……
听着旁边知晓就里的百姓议论,归姜与徐氏很快弄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原来,这男子名叫阿木,是开油盐店的掌柜的独子。
虽说这孩子打小不算是个有出息的,但也中规中矩,日常在自家油盐店里干活,日子过得算不上十分富足,却也衣食无忧。
可就在几日前,镇子上来了个自称是什么教的教徒,四处传教。
就那番骇人言论,一出口就唬的人都将其当做了疯子,能躲多远躲多远。
谁曾想,阿木却着魔般信了那疯话。
从那天起,他不仅改头换面,与那疯子做同等打扮,还拜了那疯子为师。
受戒之后,阿木的脑门儿上便多了归姜所瞧见的那颗红痣。
自此,阿木性情大变,回到家就嚷嚷着要同父母断绝关系,分割家产。
掌柜的两口子莫名其妙,不明白好好的儿子怎么一下子如同得了失心疯般。
等弄清儿子是受人蛊惑,掌柜的两口子自然不能放过那罪魁祸首。
两口子找了那疯教徒理论,却被那疯教徒反过来以歪理邪说教训了一通。
两口子气极,便跟那教徒动了手。
万万没想到,就在那时,他们的儿子就如同疯了般,不仅护着那教徒,还动手揍了他们……
他们是谁啊?
他们是生他养他的爹娘啊!
似这种畜生行径,杀了也不为过!!!
可是可怜天下父母心,他们两口子气过之余,仍旧不能就这么放任自己的骨肉不管。
今日,他们将家中亲朋都唤了来,试图集合大家的力量挽救儿子。
可惜事与愿违,儿子不仅未能悔过,还愈发的癫狂。
打爹骂娘自是不必说了,恼怒之下他竟闯入厨房,拎了菜刀出来,血红着双眼要弑父杀母。
多亏有一众亲戚在呐,倘若不是有一众亲戚在,掌柜的两口子定然要丧命当场。
亲戚们被激怒,不仅夺下了菜刀,还狠狠揍了阿木一顿。
揍一顿就有用了?不过是出口恶气罢了。
结果,阿木的信念不仅分毫未改变,还更加坚定父母、亲朋都是他的仇人的歪理邪说。
于是,就出现了归姜与徐氏看到的这一幕。
那么,那个传教徒呢?
归姜环顾人群,并未寻到可疑人员。
忽的,她感觉身边有人动了动,她忙伸出手去拦阻。
原来,是徐氏瞧着相互搀扶着站在油盐店门口的阿木的父母那副绝望、憔悴模样同情心爆发了。
“娘,他们也太可怜了,要不,咱过去……”
归姜默默摇了摇头,表示不同意。
不是她冷血,而是那净教头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