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渊还是没等平阳回答，就喊来太监，令他赶紧去吩咐厨子准备五人的饭菜，完了后到平阳公主府上把柴绍小郎和两个孙子一道领进宫来。

“宁儿啊，妳这次又为李唐立了大功，我说的还不是妳击退窦建德对娘子关的夜袭，而是扫平窦建德夏军的虎牢关之战。为父的这次说什么也要给妳封个爵位，我大唐封赏所有为国家立下功勋的人，不管他们是男子还是娘子！也不管什么史上有没有先例！谁有功，就封谁！这样大唐才能够人才辈出啊！”

“阿耶，宁儿感谢阿耶的好意，但宁儿真的不能受封！阿耶应该留下爵位给那些有功的非李家人，让他们感觉为李唐效力是值得的。孩儿一女流之辈，有阿耶疼着就够了，阿耶真的无需为此大费周章。况且，阿耶才刚刚给柴绍封了霍国公，还加了右骁卫大将军。给我夫君封爵不就等于给儿封爵一样样吗？”其实，在平阳内心还有一个结，那就是夫君柴绍的感受，她害怕父皇要是真的给她封了爵，那夫君必定会因为感受到更大的压力而疏远她，她宁愿不要爵位要夫君！

李渊盯着平阳的脸，见她神情坚定，绝无一点虚假和客套的成分，他知道平阳的推让是真心的，她从小到大都是那样，对自己的荣誉和利益总是以平常心对待，从不刻意追求，更不会去争夺，因为她有雄心而无野心、有孝心而无私心，她所看重的是一个人活着的价值和实现理想的喜悦，这一点还真像她的阿娘我的皇妻。李渊既感到遗憾，也感到欣慰，遗憾的是他无法表达他对平阳的父爱和感激，欣慰的是他可以完全地毫无保留地信任她依赖她。正是这种欣慰，让李渊愿意开诚布公地与平阳面对面商榷一个事关李唐江山社稷的大事情。或者说，李渊急着将平阳从遥远的娘子关招回京城的其中一个原因，就是想征询一下爱女对这个事关李唐江山社稷的大事情的看法。

前面已经提到过，作为第一代帝王，李渊最关系和最担心的就是三个问题：第一，自己如何才能够坐稳皇位握紧皇权；第二，李家如何才能够坐稳江山；第三，李家的江山如何才能够延续不断。

自武德元年起，二郎李世民已经亲自指挥了三大战役：其一，浅水原之战平定陇西薛仁杲，灭掉了薛秦、铲除了来自西方对唐朝的威胁；其二，柏壁之战团灭宋金刚、刘武周，收复并、汾失地，拯救并保卫了李唐的发源地和龙脉所在，巩固了唐朝的北方；其三，虎牢之战，一举歼灭中原两大割据势力，擒获河南王世充和河北窦建德，使唐朝取得了华北的统治权。也因此，李世民的个人威望已经达到了中华这块诺大的土地上无人企及的高度，李渊也不得不封他为天策上将，领司徒、陕东道大行台尚书令，还特许天策府自置官属自制钱币。之后，李世民还设立了自己的文学馆，收揽四方彦士才子入馆备询顾问，实际上就是在为自己储备治国贤人良才，他已经带出了一批举世无双的武将，现在又开始招募具有经天纬地之才的文人。李世民秦王府所属的天策府与文学馆相结合，俨然已经，或者将要，形成一个游离于大唐朝廷的、属于他自己的小朝廷。如此下去，先别说下次二郎若再立新功，都不知道还有什么能够奖赏他的，关键是，他已经功高盖主！保不准现在百姓认他，都不会认朕这个圣上。这些都还不是最最要命的，最最要命的是作为父皇，朕竟然在一个至今还有些令自己后悔的事件上与二郎结了梁子，而且已经感受到了来自二郎内心的不满，甚至忿恨，如果现在还算不上是仇恨的话。

“阿耶，你说的是刘文静一事吗？”

真是冰雪聪明！看来跟宁儿说话用不着拐弯抹角的，否则反而会显得自己自作聪明了。李渊直接答道：“没错，就是关于他的事！为父的心里明白，这件事做得不地道，可实属出于无奈呀！宁儿，你怎么看？”

“阿耶，你是害怕二弟心怀不轨企图，直接说就是有可能僭越太子，甚至凌驾于阿耶之上？”

李渊没有直面这个过于直白的问题，而是反问道：“宁儿，在众兄弟姐妹中，你和二郎关系最好，他就从来没有在你面前表露过什么吗？”

“没有！他从来没有跟儿谈过任何关于太子和皇位之事。”

一看平阳那坚定的表情和语气，李渊就知道她并没有瞒着什么。但越是如此，李渊反而越是担忧：“是啊，他若真有如此算计，反而是不会说与妳听的，这就更加令人担心了。”

“假若阿耶认定他有此心思，无论他怎样做，阿耶都会怀疑的。在宁儿看来，至少二弟到目前为止还没有这样的想法。”

李渊想想，不得不承认女儿说的很对，一个人的疑虑正是来源于这个人内心的假设，如果不先放下自己的假设，那就无法消除自己的疑虑。

“宁儿，作为父皇，我本不该与女儿谈论此事，但为父知道宁儿一心一意为了李家好，从无私心，更无外心，更可贵的是宁儿从来不会在兄弟姐妹们之间挑事，更不会将家里的事情向外人透露。所以，今日为父的就将自己心里的话全摆在宁儿面前，过去妳娘亲还在世的时候，为父的总有个明白人在耳朵旁说叨说叨，现在我最值得我信任的也就非宁儿妳莫属了。”

李渊既是在赞美平阳的美德，同时也是在提醒她不要将父女之间所谈之事透露给兄弟姐妹们。

“放心吧，阿耶！你和娘亲一直都是最疼爱宁儿的，宁儿生于李家，就永远是李家的人，即使出嫁了，宁儿仍然没有半会儿觉得自己离过了李家，宁儿所言所行自是以阿耶为第一位，绝不会悖逆、出卖阿耶的。就是二弟也好，所有兄弟姐妹都应该以李家的大局利益为根基、以大唐的兴盛为目标，因为李家好则各自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