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四娘将段纶拉到睡榻上坐下,然后走出寝堂,让家佣倒上两杯剑南春,摆在睡榻上的食案上,拿起其中一杯送到段纶嘴边,对带着急切眼神的段纶轻柔地说道:“阿纶,你看这样行不行?明日一早你就向代王杨侑上表,请愿前往蓝田县协助朝廷治理匪患,若代王准了表,我们不就可以堂而皇之地离开大兴城了吗?”
段纶寻思了好一会,对其中奥妙若有所悟,他大声喊道:“妙!秒招啊!”
但他转念一想:“可小蜜,这表可不是任谁都可以上的,也不是什么小事情都可以拿来上表的,得有个事关重大的缘由。”段纶带着疑惑的神情瞧着琇蜜。
“这一层儿也想到了。阿纶,你还记得吗?数日前,你与梁敬朝闲聊时,他谈到蓝田县这半年来,不时受到附近变民的骚扰,官府也没有什么好办法来解决匪患,这件事就是你上表的动议。”
段纶仍然不解:“是有这回事,可此事可大可小,并非当务之急。即使可以上表,但也未必会受到重视,更不会轻易派遣朝廷官员前往蓝田,当地有官府负责处理匪患。”
“没错,正因为此事可大可小,我们可以把它说大了,让它变成一个当务之急的事务,朝廷岂能置之不理?”
“对呀!”段纶这下才豁然开窍!
“可我们怎样才能够把此事夸大呢?”他显然还有顾虑。
“阿纶,你看这么说行不行?就说是近几个月来蓝田县周围四乡八里叛军兴起、变民猖獗、土匪横行、山贼霸道。蓝田百姓屡遭他们侵扰,不得安生。叛军变民与土匪山贼同流合污狼狈为奸,频繁强闯、屡次暗潜蓝田县县城及其管辖之地域,偷鸡摸狗、明抢暗夺,官府财物损失不计其数。更有甚者,他们**杀戮、焚屋毁园、杀戮老叟、掳掠民女、祸害妇孺,弄得全城百姓人心惶惶,怨声载道。全县官兵虽全力抗击,然蓝田守军兵士数量有限,难以抵敌,更无从御敌、无力灭敌了。蓝田乃京畿重地,紧邻大兴,既为拱卫京都东南角之军事屏障,且为关中通往东南诸省之战略要道,蓝田不安、则京城不宁,蓝田不保、则京城不固。然而,变民不除,则蓝田难安;匪贼不灭,则蓝田难保!蓝田危在旦夕、迫在眉睫,兹事体大,非容轻议。微臣以为欲彻底铲除祸害,仅靠蓝田官府一己之力,实有独木难支孤掌难鸣之虞。故微臣斗胆上表进言代王杨侑(并卫玄卫尚书和阴世师阴大将军),意在恳请代王速谋应对之策,遣使蓝田,一则监督蓝田官府抗匪剿贼之职责,二则加强蓝田抗匪剿贼之军力。微臣为官多年,未曾报效主上和朝廷赏识和重用之大恩,深感惭愧。臣虽不才,然今愿毛遂自荐,领军令状,亲往蓝田,剿灭变民,以安关中一隅京都一方,为主上分忧、为国家尽忠、为朝廷出力,虽万死而不辞!万望代王明察诸情,并准奏为盼。”
“妙哉!妙哉!妙不可言!娘子之智,胜过诸葛、赛过司马!这怎么有点像诸葛孔明的《出师表》那味道啊!”段纶用一双流露着称羡溢美光芒的眼睛看着爱妻。
他极少如此当面夸奖自己的娘子,但他从认识琇蜜开始,就心仪她的智慧,当然还有她的美貌。美貌与智慧并存嘛,那可不是随街可见的。
他补充道:“对!只要拿捏好上表文书的分寸、奏疏的措辞,上表代王杨侑即可,无须惊动主上杨广。还有,我的官位卑微,尚无权直接上呈奏章于代王,但我可以通过卫玄往上进表,他是尚书,又是右武卫大将军兼管左武卫大将军之职,而且还是京兆内史。我们的上表议题本就是他的职权范围。”
“阿纶,儿觉得夫君应该将上表一式四份,第一份要先呈送给阴世师,因为作为左翊卫大将军,阴世师既是你的顶头上司,也是负责京畿安全的最高长官,他可以决定是否派你去蓝田,而且别忘了他可是个阴损恨的主儿。其次,我们要呈送一份给骨仪,因为他身为京兆郡丞,且分管蓝田县,他有权利决定是否需要派员蓝田。当然,你也得给卫文升呈上一份,因为他有最终准表权和否决权。”
“我的小蜜,妳都替我想了,太棒了。来,给我亲一下。”段纶说着走到琇蜜面前,握着她的纤纤玉手,又在她的小嘴唇上狠狠地嘴了一嘴。
“还有,阿纶,我估计骨仪不会同意派你去蓝田,毕竟那是京兆郡的职责范围,而你作为一名亲卫,往大扯,是有保卫京兆郡所属诸县的责任,但你终究属于禁卫军的内军,主要职责是保护皇城和宫城。所以我们一方面要多在阴世师那下功夫,只要他同意,骨仪反对的可能性就不大,因为虽然骨仪秉性刚鲠、励志守常、介然独立,但他比较听从阴世师的话,不仅因为阴世师比他官大一级,而且他与阴世师走得比较近。如果我们想做到万无一失,我觉得应该拉上你的兄弟梁敬朝一块上书,这样朝廷多半会派遣你和梁敬朝一道前往蓝田,毕竟,人家梁敬朝是京兆郡长史呀!”
段纶好像第一次认识李琇蜜一般,用惊讶的眼光之勾勾地盯着她:“妳咋就能想出这么多的点子来啊?这是好主意!不过嘛,拉上梁敬朝虽然是一个万全之策,但无端端扯上他,日后还要随我一道反叛,这不是毁了他前程吗?这似乎不太厚道啊,这叫我为难了,我不能平白无故对他做出不仁不义的事情啊!”
“夫君,此言差矣!把他拉上不是害了他,恰恰相反,是救了他,让他日后有真正建功立业的机会。如若把他蒙着鼓里,叫他继续呆在这个风雨飘摇的朝廷,还不知道是福是祸呢!日后如果父亲起义成功,隋朝的旧制旧官必将遭受清洗,梁敬朝作为隋朝官员,能有好果子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