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李渊还是个厚道的人,他不欺不瞒,待阴世师说明来意之后,老李坦诚直言地告诉对方,安尚数日前先来求亲,他已经口头允诺了这门亲事,女儿对安家公子也甚是满意,所以暂时不能够接受阴家的求亲。
阴世师听闻此说,他不动声色,只是保持着一贯的淡定;另一边的阴弘宗,无论是模样还是表情,都与其父别无二致,清瘦而略显苍白的脸庞配上一对不大但却精明的眼睛,淡定的表情夹带清高的个性。他比较沉默,属于勤思少言那一族,让人摸不准他的心思。
他们之间的交谈很快就陷入了一种索然乏味的局面。
正当他们还在无话找话欲言又止的时刻,李秀宁因为不知道有客来访,竟素颜而出,经过客堂,正要向阿耶和阿娘问安,没想到客堂宾客满座,把个小娘子吓得踮起脚尖、止住步子,羞得吐吐舌尖,双手蒙脸。要退回自己闺房是来不及了,那样不礼貌!李秀宁只好硬着头皮,向在座各位一一施礼道安。那模样、那身姿,简直叫众人都醉了。
李秀宁的出现虽然有点唐突冒失,但却是将最真实的自己暴露在众人面前,这霎时就将阴世师父子惊呆了,虽则早就听到过唐国公三女的长相出众,但却没想到她带来的惊艳,竟是这般的出乎人类所能够想象的高度和广度,惊为天人、叹为仙子!
阴弘宗的小心脏受不了,他好不容易才将自己的一对小眼睛极力从那婀娜娉婷的李秀宁身上脱磁,依依不舍地转移到唐国公这边来,却已从此刻暗下决心,今生今世非他唐国公的三女李秀宁不娶!只是,按照唐国公所言,这小娘子已经心属安公子,我如何才能够叫她移情别恋到我身上呢?
没过几天,老李先后听到了来自好几个同事的传闻,说是安尚家那安公子就是少爷一个,他放浪不羁、狂妄自大,他不求上进、不屑为官,成了拼爹啃老一族。
老李顿时心事重重,他担心此事令爱女失望。
为了稳重起见,老李派自家门人暗中打探。很快,传闻得到了证实,自家人的证实,他相信了,完全相信了。
老李心里清楚,虽然安公子的确不靠谱,但他的糗事绝对是阴世师一家人散布出来的,目的就是想让他老李推掉安家亲事,转而与阴家结亲。阴世师和阴弘宗的第一个目的达到了,但第二个目的也随之不了了之,因为老李固然不喜欢纨绔子弟,但更加厌恶狡诈之家、奸邪之徒!要让宁儿嫁给阴公子,那无异于引狼入室,而绝非引郎入室!老李此刻忘记了嫁女是要将女儿送给公婆家,而不是让女婿入赘娘家这个不成文的规矩。
基于这般逻辑,老李将注意力转移到了柴家,因为柴家昨日托人来探听老李的意思,看看是否愿意接受他们为儿子柴绍的求亲。老李本人觉得柴绍家虽然不是最佳人选,但眼下也只能退而求其次了。
老李和窦夫人双双垂头丧气地走进宁儿的房间,郑重其事地但却怏怏不乐地告诉女儿,她与安公子的事黄了,只能再次“改嫁”。他们同时将柴家求亲一事相告。
李三娘感觉惊诧,这么短时间内就连续切换了3—4个人家,真有点跟不上步伐了。但她深知父母是为了她好,再加上她与安千福从未谋面,也谈不上有什么感觉,更没有什么情谊,一切由父母拿主意定终身吧!因此她没有提出任何异议就答应了。
况且,按照父母的提议,从安家改成柴家,对于李秀宁来说,似乎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都是名门望族,门当户对的。再者,她从父母这里得到的信息是:柴家公子柴绍比安千福靠谱和出息:柴绍现为一名千牛备身,乃是着着实实的朝廷命官,且其年少时就因锄强扶弱之侠义而享誉关中。
前面三次相亲失败,老李内心开始急了,知道柴家前来求亲,他的心火才被浇灭。这回他学乖了,他先行派人暗地里了解柴家公子柴绍,得到的反馈全是对柴公子的赞扬,老李也就放心了,也从内心认定了柴家。
老李开始张罗着让女儿与柴绍碰碰眼缘,可是安排了好几回,柴绍都在临到头了失约、放了老李鸽子,给出理由就一个:身为代王杨侑的贴身侍卫千牛备身,他无法随意出宫,须得到代王的亲自许可。
对于这一点,老李完全可以谅解,因为同样曾为开皇杨坚千牛备身的他,深知这个规矩。但是,有两次他明明表示已经得到了代王的恩准,可以出宫,却又在临了说不行了,这让老李失望。
过了近一个月时间都没有下文,老李认为柴绍没有诚意,故此决定不等柴家了。不巧此时又碰上表弟杨广准备二征高句丽,遣李渊前往河北怀远镇任粮草督运官,不日就要离京出发,于是老李主动上门柴家,婉转地回绝了他们的求亲。
老李钟爱三女,那是出了名。为了女儿,老李可以“上九天揽月”、也愿意“下五洋捉鳖”。反过来,李三娘对阿耶也真就是一张既暖心又温身的小棉袄,好话常说就不算什么了,她每一回上集市逛街,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给阿耶买礼物,凡是发现任何新鲜好吃的、新奇好玩的,她都要给父母各买一份,每每引得他们心花怒放;见到阿耶累了,李秀宁也会领着四妹一块,一左一右地给阿耶捏肩膀,轮流着捶背脊……
如今几次相亲遭挫折,别说老李心里头有多苦了!他为女儿苦啊!他觉得相亲不顺利,归根结底是因为自己流年不利而拖累了爱女,深感内疚,于是便决定在前往河北之前,携带全家到武功县庆善宫度假,也好让自己那郁闷的心情缓一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