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话头岔过去后,祝大娘也没管别人殷切的表情,拉过连稳婆强留着:“连婶子可一定要留下来给我家压压喜!”
祝大娘留饭的话一放出,就有干活的庄稼汉惊起道:“别说,这雨下得好,而且女宝一生下来就停了,托她的福,今年啊,绝对有个好收成。”
“要不是这场雨,还不一定能帮我们聚起来接喜呢!”连稳婆惯会说吉利话,这会收了喜钱,捂着帕子吃吃地笑:“我还要去下一家给别人送喜,今天就不打扰了,改日满月酒可得算我一杯。”
连稳婆推拒着要离开,就见临村的牛二一身湿衣一副着惊恐的样子冲了进来,二话不说拉着连稳婆,气都有些喘不匀:“我说连婶子你可让我好找,怎么到这里了,你没出什么事吧。”
看他冒失的样子连稳婆啐他:“呸,没看有喜事吗!你这样着急忙慌地做什么,跟你姨说,我现在就过去。”
谁知牛二一个劲摇头,先是对祝老二家道了个喜,然后对众人解释道:“不是,是去我们村的山路塌了,因为这雨太大,将几里的路都埋了,我还是拐着山里的路才能来。幸好连婶子留在这,否则就出大事了!”
说到这,谁不明白,要不是这孩子出生,那连稳婆现在只怕命丧黄泉了!
连稳婆听后一阵心惊,她捂着胸口后怕地看着门帘:“这孩子是个有福气的。”
想到救命的雨和连稳婆捡来的命,大家伙都呆愣地看向屋内。莫非,小祝村这些年,真生了个小福娃不成。
祝大娘也有些迟钝,但她怕折煞了这孩子的福气,急急忙忙笑了起来,缓和气氛,“说明咱小祝村有福气,来年定会风调雨顺。”说着,转向村长:“村长给孩子取个名呗,也让我家孩子沾点书生气。”
老村长是这村子中少数有学问的,也是这十里八乡德高望重的老人,他此刻端坐在木凳上,两只深邃的眼睛都眯成了缝:“有美一人,清扬婉兮,不如,就叫婉怎么样?”
“婉儿好,婉儿好!”祝拍手称快,“那就叫祝婉儿。”
祝婉儿生下那日的奇事,一直被临近几个村啧啧称奇。有人怀疑也就是个巧合,不过是传得悬乎罢了。可这祝婉儿长到五岁,更是让人觉得祝老二家修了八百年的福,才有了这么一个娇宝。
先不说她天资聪颖,老村长那里教得学问一点就通,不过几年就将老村长的学问吃光了,惹得众人纷纷夸她莫不是个女状元转世,祝老二更是要破天荒地送她一个女娃去临县里学些正规学问,做第一个女学生。
除却脑子灵,她也是福运满满,要么无意间帮了村民们避了雷击,要么救了险些吃了毒蘑菇的大牛家,要么顺口让村子里换了新种意外增产增收,要么猜中了考题小祝村难得出了个秀才等等不胜枚举。祝老二家更是粮产猛涨,这不,才几年,就商量着盖新房了!
这一日,莫大娘和刘三嫂子在河边浆洗着衣裳,一声甜脆的声音在不远的地方传了过来:“莫大娘好,刘三嫂子好。”
她两人听到声音就知道是谁,登即笑着抬头迎了上去:“婉儿这是要去田里给你爹爹送东西吗?”
祝婉儿此刻不过五岁,半大的孩子穿着一身虽有些旧,但做工一看就是极上心的薄褂,干净齐整地套在她的小圆身子上。祝婉儿仰着一张稚嫩的小脸,两个揪晃悠悠地系着红绳挂在两边,愈发显得她娇嫩可爱。
她拎着一个和她肚子差不多大小的包袱,鼓鼓囊囊地让她有些吃力,从茅屋走到这里一张小脸都憋得有些粉红。
“我给爹爹送些麻绳,爹爹就在前头。”
听着祝婉儿脆生的回答,莫大娘直夸她懂事,刘三嫂子擦了擦手,追上来从她的怀里掏出一个小帕子来,仔仔细细地替她擦着额角沁出的汗:“别累着了,你爹爹在哪呢,可要婶子送你去?”
祝婉儿被一张帕子蒙了脸,好半天才冒了出来,摇摇头仰着脸对刘三嫂子指了个方向:“爹爹就在那里,路上都有人,嫂子放心,我可以的。”
刘三嫂子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果然不远处就有一个低头锄地的人影。也是,若是离得远,祝老三家敢叫他家乖宝自己回去吗,而且小祝村民风淳朴,要有什么事,看到的村民便自告奋勇上去帮忙了。
“小灵豆子。”刘三嫂子刮了下她的鼻头,“那你去吧,有什么事记得喊我们。”
“哎,刘三嫂子和莫大娘忙,我可以的!”祝婉儿哼哼哧哧扛着包袱便走了,莫大娘在后面目送至,打心眼里羡慕:“祝老二家的命真好......”
祝婉儿扛着包袱,倒也不重,就是她现在,还是身量太小了。祝婉儿叹了口气,看着要去爹爹那还得拐上好大一截,要是直接穿过去,少不得要走一片草林子。
祝婉儿将包袱扛在脑袋上,左右看了看,稻田里三三两两散着农忙的人,放眼望去都是小祝村的村民,于是轻哼着歌,从田埂上小心翼翼地爬了下去。
草林子不大,就是这个季节茂盛了些,祝婉儿隔着稀疏的叶子丛,远远地看着她爹爹的方向,脚步摆动的频率也加快了。
就是刚走到槐花树下,祝婉儿忽然听到那草堆里,传来“窸窣窸窣”不似人的声音,就好像...有什么小兽,蹲守在那里伺机而动一般......
不是吧?
祝婉儿一瞬间,只觉得鸡皮疙瘩从脚底一直窜到天灵盖上。
田野里也有野兽?人贩子?
她吞了吞口水,将包袱拿了下来,迟疑地屏住呼吸,一帧一帧地转过头去,却在对上草丛的瞬间,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住了——
只见草丛里,赫然埋伏着一双锐利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