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彦昭回府时已未时二刻,脚一踏进益安居就看到院里一堆人在......玩泥巴?
宁歆歆在一群人中间蹲着,见梁彦昭回来就支着两只糊满泥巴的手飞奔过去,语气似嗔似喜,“怎么才回来啊。”
其他的“泥猴”也都纷纷行礼,梁彦昭没见过如此阵仗,太阳穴仿似挨了几锤,突突直跳,他摆摆手示意大家免礼,离他远点,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不用问,玩泥巴这事肯定又是歆歆带头,他分明能从底下人的心虚中分辨出一点“我背后可有人撑腰”的意思。
梁彦昭掏出帕子擦了擦宁歆歆额上细汗,问道:“歆歆这是在做什么?”
“在做烤炉,”宁歆歆仿佛是个刚刚从幼儿园放学的小朋友,絮絮叨叨开始讲今天他不在时自己都做了什么,“早上起来芸娘就来找我玩了,我们一起去如意坊逛了布店,我买了许多匹料子,可以给你做好些冬衣,芸娘家有个不到周岁的奶娃娃,她说明天要带来给我玩一下,我想着给孩子做点小零食,这个年纪该添手指食物了。但是府上还缺个烤炉,我就叫了周扬、砚青他们一起帮忙。”
梁彦昭平日入宫都是带着长随福生,福生此刻看见太子妃一身泥点子站殿下旁边,一向喜洁的殿下却没有一点嫌弃之意,还拿自己帕子给人擦脸,不由得往天上瞧了瞧,想知道今日里是否落了红雨。
烤炉的底座已经搭好,黄泥也糊的差不多,宁歆歆想了想,又给炉子顶加了两只猫耳朵,炉膛处还需加一块木盖板,索性将把手做成鱼的形状,刚好凑一套。
“谁会木雕啊,来把这个板子雕成条鱼,”宁歆歆问道。
周扬刚想说“我会”,就看见主子爷已经拿起木板坐定,登时就闭了嘴。
梁彦昭:“我来吧,歆歆要什么鱼?”
宁歆歆眼里直放光,眸底全是崇敬、钦佩,“遇明,你怎么什么都会啊,你为什么这么厉害啊,好棒棒,真的好棒棒。”
梁彦昭耳根渐渐发热,心也可劲扑通,这些年来他听了无数赞美,有直抒胸臆型、抛砖引玉型、写诗作赋型......但都不如今日这几句大白话来得动听。
宁歆歆又往他跟前凑了凑,索性把头靠在梁彦昭肩上看他下刀,“什么鱼都行,只要是你雕的,肯定都好看。”
她头顶的碎发裹挟着山茶油香蹭过耳朵,传来一阵一阵似有若无的轻痒,像灵虫轻移,搔挠无功,梁彦昭心猿意马,只木然点了点头。
福生负责联系宫内事务,不常在益安居当差,也不太清楚二人的相处模式,见太子妃一身泥就往太子爷身上靠,担心主子发火,便想上前劝太子妃换身衣裳,人还没上前就被砚青拉开,“福生你今天瞧仔细,在太子妃面前,咱们爷可不是过去那个爷了。”
砚青这话说得没头没脑,福生咂么了半天没明白,但还是很听话地站住了脚。
然后他就看见,太子妃蹲在殿下身旁捏泥巴,倒腾半天才捏出个丑得要命、人畜难辨的泥人,而后递到殿下面前说:“遇明,看!我捏了一个你。”
殿下便笑着点头,说:“好看。”
福生挠头,哪儿好看了?
听到鼓励后,太子妃娘娘一鼓作气,又捏了个头上带辫子的泥人,“遇明,这个是我。”
殿下还是笑着点头,“这个也好看。”
得到肯定后,宁歆歆飘得不要不要的,兴致起来火速开始背诗:“你侬我侬,忒煞情多,情多处,热如火。把一块泥,捻一个你,塑一个我。将咱两个,一齐打破,用水调和。再捻一个你,再塑一个我。我泥中有你,你泥中有我。与你生同一个衾,死同一个槨。”
感情虽没到位,场景却很相似,背个《我侬词》不过分吧。
梁彦昭还道是这人在表白,脑中嗡嗡,神思出游,手下一晃,刀刃就在手指上划了个口子,血珠子流了一长串。
宁歆歆当时就慌了,夺下刀就把手指塞到了嘴里给他吸住,“别弄了别弄了,跟我进去包扎。”
这下不光是福生,大家都震惊了,过肩蟒袍上明晃晃的泥巴手印,太子殿下绛若猪肝的面色,太子妃吮吸的动作,气吼吼的模样,本该是一副离谱的场景,现下却一点都不违和,甚至还有一些莫名的温馨。
“红苏帮我把泥人收起来,”宁歆歆吩咐了句,拉着梁彦昭往卧房走,边走边数落,“拿刀拿针千万不能走神,下次可一定给我记住了。”
完全没有点火之人该有的觉悟。
——
安顿好梁彦昭,宁歆歆就洗手换衣去做辅食,路过看见还有些黄泥,就叫人去大厨房取了几只处理好的整鸡,去掉头尾腌好,才进了小厨房。
见她去了小厨房,梁彦昭便让周扬把藏起来的木板递给他,藏在房间里开始做木雕。
宁歆歆打算给芸娘家小宝做磨牙棒、溶豆豆和米饼,溶豆要用到奶粉,虽说自己也能做,但是比成品配方奶可溶性低、颗粒也太大,势必影响溶豆的颜值和口感。
于是她默念三声“口袋宝贝”,把系统召出来买了一袋二段配方奶,刚要结算,话多的系统就像个抓住丈夫出轨的怨妇般开了口:“你为什么要搭黄土烤炉,找我租烤箱不行吗,我这里的热风循环,可定时,可温控......”
宁歆歆:“然后我再找你租个发电机是吗?请问我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