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瑞被砸得七荤八素，他身上伤势太重了，先前心神一直没有放松下来，连脊背都是挺直的，又没有上药，可想而知到底能恢复成什么样。

如今被推倒在地上，反而一下子放松下来，一股刻骨的倦意和疼痛一下子涌了出来，灌向了四肢百骸。

沈清舒从李瑞怀里爬起来，浅绿色的裙子上沾满了他身上的血，沈清舒这才知道他流了这么多血。

她低头看向地上一直没有出声的李瑞，他身体微微打着摆子，脸色苍白中泛着青色，此时连眼神都有些涣散了。

沈清舒的心顿时颤了一下，赶紧扶起李瑞身子，不大熟练的让他的脑袋靠在自己怀里，拍了拍他苍白的脸，触手冰凉，又摸了下手，也一样冰凉，是失血过多的症状。

沈清舒环顾了一下四周，眉头打成了一个结，怎么办？！

李瑞勉强睁开眼睛，看到了女孩子焦急的表情，居然疲惫的笑了一下，说：“放心，死不了的。”

他嘴角有血迹渗出来，连牙齿上都带着血，实在称不上好看。

可是在如今紧张自责的沈清舒看到时，却觉得这笑容里透出一点暖来，带了些许安抚的意味，完全不像同敌人搏命时的狠辣冷酷，也不像方才同自己说话时的运筹帷幄，他好像只是有点累了，想要歇歇。

但是沈清舒知道，他的身体已经在慢慢变冷了。

“喂，喂，你别死啊！我该怎么救你啊？”沈清舒努力维持冷静，但是话音里隐隐带着哭腔。

“死不了……”他努力抬手抓住沈清舒的手握紧了一下，示意她靠近一些。

沈清舒顾不上注意什么男女大防了，李瑞的手冰凉的像块冷玉，此刻握紧的一下像是给了她一点安慰，她勉强镇定下来。

“很快就会有人来了……还有……”李瑞从遇袭之后打斗了半天，以一敌多，已然力竭，加上实在是受伤颇重，实在是支撑不住了，只听得声音越来越低，最后一句，嘴唇翕动了几下，再没有声音了。

沈清舒紧紧盯着李瑞，却发现他声音越来越低，于是低头倾听。可是这会儿已经侧耳凑到他嘴唇旁边了，仍然没有听到他的后半截话，她赫然抬起头来，发现这个人原来已经闭上了眼睛。

她看着李瑞闭上的双眼，心里被巨大的恐慌攫住了。

胃里又有股呕吐感升腾起来。

她死死的抑制住，抹掉了眼睛里流露的水汽。

生死，任何人都无法逆转，人的生命又那么脆弱……太子……也会死的。

她哆哆嗦嗦地伸出手指，探了探李瑞的鼻息，当察觉到手指皮肤上传过来的微弱呼吸时，她狠狠吸了口气，大颗的眼泪猝不及防地砸了下来。

沈清舒虽然心理年龄足够大，但是两辈子加起来其实也没有遇上过这么多事情。

穿越前最大的事情就是学习和考试，连工作都没有来得及担心，车祸发生时又太快，她其实没有太多思绪就已经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而在这个世界，她从呱呱坠地到如今十三岁，一直受尽宠爱，要星星不给月亮，被家里人如珠似玉地养大，同多少人比起来，她的生活轻松太多了。

一直到今天之前，不要说杀人，其实她连家里下人被打板子都没有见过。

结果如今只是来云居寺上个香而已，却发生了这么多事。

沈清舒今日心绪太过起伏了，方才也一直也绷着心神，刚才知道李瑞尚且活着，一下子松了口气，就觉得有些发晕，脑子里昏昏沉沉的。

可是，她摁了下太阳穴，如果自己也倒下了，这个拼命活下来的人还是会死在这里的。

她遵起来，扶起李瑞的肩膀靠在自己肩上，身子一转，钻进他怀里，这样一来，李瑞就趴在了她背上，她艰难地站直身体，拖着李瑞往竹林边缘一步一步挪动。

幸好自己常年练剑，只是看着身体纤细，并不是一个真正的娇娇小姐，否则，她故作愤恨地拍了下李瑞搭在自己脖子前的手臂，就等着在这里被微生物分解掉吧！

李瑞在昏迷中皱了皱眉头。

沈清舒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费力将李瑞往竹林外面背。

说是背，但李瑞的腿太长了，只能拖在地上。

沈清舒仔细找着自己来时的痕迹艰难地向外走，脑子里乱七八糟地想事情。

思绪漫无目的地飘荡，一会儿看到自己沾满泥点和鲜血的裙摆，头疼该怎么向两个丫头解释，怎么瞒下父亲母亲；

一会儿又想，太子的腿可真长啊，拖在地上走这么久，不知道他醒过来脚会不会疼。

话说，夺嫡可真是激烈，这位太子殿下听说生母早逝，如今还能长成这副模样，真是不容易。

不知道是哪个皇子下的手。

竹林里一阵清风吹过，几片嫩绿色的竹叶飘落而下，清冷的空气里仿佛掺杂了些许血腥气，被风一吹，散开了。

知春和映夏看到自家小姐的样子时，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清爽的嫩绿色襦裙如今沾满了泥点和血污，发髻歪了，几缕发丝飘下来，脸上也有暗红色的血渍，脸色苍白，眼睛红红的，一看就是哭过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