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眼镜的小鬼子显然没有听懂八大碗的话,眼镜片后面傻瞪着眼睛,还在警惕地审视着八大碗,八大碗指指他的三间破草房,又指指他自己,戴眼镜的小鬼子好像有些明白了,戴眼镜的小鬼子还是有些不放心,戴眼镜的小鬼子用刺刀对着八大碗的心口上一逼,说:“你地八路?”
八大碗笑,八大碗说:“太君,你真会说笑话,我一个老棺材瓤子,会当八路,八路那要我呀。”
门外有小鬼子的跑动声,戴眼镜的小鬼子忽然用日语对空喊叫了一声,喊叫了一声什么,八大碗听不懂,八大碗只知道戴眼镜的小鬼子喊过之后,从门外一下又跑进了三个鬼子兵,三个鬼子兵进来都对八大碗笑,八大碗心想:都说鬼子兵坏,其实鬼子兵笑起来也挺好看的,不像刮民党的士兵,对老百姓衣服凶神样子。
三个鬼子兵中有一个跨刀的鬼子军官,鬼子军官笑眯眯地围着八大碗转了一圈,将八大碗前后左右看了一个遍,鬼子军官停下了脚步,站在八大碗的面前继续对八大碗笑,鬼子军官笑过之后说话了,鬼子军官夸赞八大碗说:“你的良民的大大!”
八大碗虽对鬼子军官的话有些不大懂,大大意思不甚了解,但大体还是明白鬼子军官是在说他的好话,八大碗连忙的应承说:“太君说的对,我就是良民、我就是良民。”
鬼子军官点头,鬼子军官笑,笑过之后,鬼子军官又问:“八路的、老百姓的,他们那里的去了?”
他们那里去了,八大碗确实不知,不知就不能随便说,八大碗很诚实,八大碗摇头,八大碗说:“这个,我真的不知道太君。”
鬼子军官的笑慢慢地僵在了脸上,鬼子军官不笑了,鬼子军官眼露凶光,狠狠地盯着八大碗昏花的老眼,一个劲地看,像要一口吃了他似的。
八大碗受不了了,八大碗解释说:“太君,我一个无用的老人,我怎么会知道这个,别人也没有人告诉我啊。”
鬼子军官一点也不笑了,鬼子军官的两只眼睛像两把锥子直刺在八大碗的脸上,八大碗感觉他的脸上都被鬼子军官的眼睛刺出了血,鬼子军官一字一句地说:“老头,你的实话的没有,良心大大地坏了。”
那个戴眼镜的鬼子,忽然将嘴巴对着鬼子军官的耳边,不知耳语了一阵什么,鬼子军官眼看着八大碗微微地点着头,鬼子军官又笑了。八大碗看见戴眼镜的小鬼子拾起地上的火把,直朝着八大碗的草房子走过去了,八大碗一下急眼了,八大碗想奔过去,被另外两个鬼子兵用刺刀紧抵在他的胸口上,他一步也动不得。
八大碗说:“太君,我求求你们别烧我的房子,别烧我的房子!”
戴眼镜的小鬼子呵呵一笑,举着火把,沿着房檐下走了一遭,春季里天干物燥,八大碗的房子立刻就噼噼啪啪的着起火来,八大碗眼看着自己祖上传下来的三间草房毁于一炬,八大碗嚎啕大哭起来,八大碗拉着苍老的声音,悲切地边哭边喊:“我的房子,我的房子啊!”
鬼子们听了哈哈大笑。
戴眼镜的小鬼子也笑,戴眼镜的小鬼子丢了火把,走回来,对着嚎啕大哭中的八大碗的胸口,“扑哧”就是一刺刀。
年过古稀的八大碗一下不哭了,他哭不出来了,他吃惊地瞪着眼睛,真切地看到了小鬼子眼镜片后面的眼睛是那么凶残,是那么冷酷。
八大碗临死才明白了一个道理:原来戴眼镜的人,也不全都是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