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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一瞬间,他拿定主意,看似恭敬有加,实则不动如山。

魏景了然,只他淡淡一笑,道:“今日我翻阅宗卷,知悉平陶旧日有官盐,可惜了,如今竟枯竭。”

据县志和宗卷记载,二蛮族之一的濮族属地有盐井,出产井盐,往经平陶往益州贩售。虽规模不大,但也是益州牧亲批,开具盐引,此乃官盐。

实际操作者,当然是这个与比邻濮族的平陶县,得了一部分盐税,在这偏僻的西南,平陶可是一个十分富裕的大县。

可惜好景不长,十余年前,濮族十分惋惜地告知益州,盐井日渐枯竭,至如今只够自给自足。

井枯竭,盐没了,老天爷不赏饭,有什么办法?

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不过益州盐铁资源十分丰富,少了也没多惋惜的。

这事就这么过去了,激不起啥浪花。

魏景挑唇:“也是恰巧,屈县尉至平陶上任没几年,这盐井就枯竭了。”

是呀,且这枯竭的时间点,还在屈县尉彻底掌控权柄的当年。

真这么巧吗?

魏景以为不然,更有可能的是,这屈承和二族达成协议,官盐转私,谋取暴利。

果然是一桩皆大欢喜的买卖。

不过,就没有利益受损者吗?

当然有的,那就是之前的取得官盐盐引,通俗讲就是食盐运销许可凭证的那批商家。

魏景居高临下,淡淡道:“据宗卷所载,当年官盐盐引,过半数为平陶庄家所得。”

“你!”

低沉的男声冷淡,不高,落在庄延耳中却犹如炸雷一般,轰轰作响,他禁不住倒退了一大步:“你,你!”

他一句话都说不全。

魏景仅凭宗卷上寥寥数句平淡记叙,竟将实情还原得与真相全无二样,也将他和屈家的根本矛盾生生剥开,任凭庄延平日镇定,也不禁露出惊色。

屈家确实和二族私下达成协议,将官盐转私。然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庄家人如何能毫无芥蒂接受?

为了堵住诸世家的嘴,更为了将大伙儿都拖下水,这私盐利润是拿了一部分平均分配的。但屈家贪婪,这分配而来的钱财,只旧日十之一二。

官盐私售,此乃灭族大罪,从前光明正大的钱财不能挣,反而得拿这些烫手的银子。

庄家恨不得将银子砸回屈承脸上。

只是他们不能,彼时屈家势大,又设下圈套拿了庄家把柄,庄延父亲性情偏软,于是就这么隐忍下来了。

一忍就十余年,至今庄父已去世,庄延继任家主之位。

如今被魏景一朝喝破,庄延手足冰凉,他心念急转,“噗通”一声重重跪下。

“延愿为杨公效犬马之劳!”

是个聪明人。

魏景挑眉,须臾露出微笑,上前将庄延扶起,道:“汝将功补过,事成之后,私盐之事既往不咎。若官盐重开,则一如旧年。”

“谢大人!”

峰回路转,情绪就像激流瀑布般剧烈起伏,庄延大喜过望,重新跪下重重磕了三个响头,大声道:“延当竭尽全力,为县尊分忧。”

恩威并施,魏景深谙御下之道,叫起庄延,他于案前落座:“将私盐详情告知于我,事无巨细。”

……

“濮族有盐井,出盐颇丰,经平陶往外贩售。本县得此官盐,历来富足。然可惜,自十二年前县尊任上重病,屈县尉掌住权柄后,这官盐就……”

要说庄延,他性情与父亲截然不同,对屈家深怀怨恨已多年,只他为人圆滑,每每将诸事打理得十分妥帖。

现在他被步步紧逼,一咬牙豁了出去,将各种详情说了个清楚明白。

当年县令重病拖延却久,让屈承有了握住权柄的机会。后县令病逝,新上任的县令却懦弱,夺不回权还受其掌控。这新县令也利索,干脆不理事,只收孝敬银子花天酒地。

自此,屈家牢牢握住了平陶,成为一霸。屈承为人贪婪,很快就将主意打到了官盐上头了。

濮族能赚得更多,自然乐意,双方一拍即合,只苦了从前依仗官盐生存的盐商平民。

寻常挑夫小贩,不知真相只以为盐井真枯竭了,另谋生路去了。只余庄家这样的大盐商,被人断了财路不说,还被生生拖进贩售私盐的沼泽中。

“庄氏经营官盐已有数代,我父亲自责丢了祖上产业,郁郁寡欢,于数年前病逝!”

说到最后,庄延语气中流露出深深的怨恨。

魏景听罢,只问了一句:“这屈承,在州郡中有何靠山?”

庄延眼前一亮。

魏景真真一语切中要害。

将官盐转私,哪怕规模不算大,也不是一个小小县尉能罩得周全的。不慎露出一点蛛丝马迹,就是一族倾覆的大祸。

屈承干了十来年,风平浪静,安安稳稳,那自然是打通了关系,上头有人照应着的。

“屈家与本郡郡守董度过从甚密,而董度,乃益州牧何允何使君之四夫人表亲,四夫人诞何三公子,年已及冠。”

如今的大楚,行政区划分三级,县之上有郡,郡之上有州,州牧为一州之长。如今的益州牧何允,膝下数子已长成。

长成了,自然开始争权夺利了,这董度,就是四夫人的亲眷,何三公子的党羽。

牵一发而动全身,没人比庄延更清楚其中利害了,所以他即便再怨愤,也不得不笑面相迎。

魏景再问:“何州牧膝下几子?”

庄延心中一震,忍不住抬头直直看向魏景。

“何使君嫡长子早夭,三夫人生二公子,四夫人生三公子,二位公子已及冠,俱极得何公倚重。”

一个县令,欲根除屈家而屹立不倒,非善用这何氏公子之间争斗不可!

眼前人心思之敏锐,眼界之精准,手段之快准,令庄延心中大动。

忽他有一种感觉,眼前说是危机,但似乎更是一次很好的机遇。一旦庄家握住,很可能,家族至少能抬升一个台阶!

他血脉鼓噪,心潮涌动,面上更加严肃恭敬,拱手:“本郡董郡守虽是三公子亲眷,然郡尉鲍忠却是二公子心腹。”

分庭抗礼,面和心不和,安阳郡乃至整个益州,一直都处于这种两方势力纠缠的局势中。

这也和魏景记忆中一样,哪怕从前没去过益州,但大面上的信报都是不断的,他很容易就两者串联在一起。

不过这回不用他再开口询问,庄延主动说了下去。

“濮族贪婪,私盐获利送往州郡的数目亦甚巨,屈县尉手里必得留下一本私账。”

这私账就是击垮屈承的铁证,庄延一直知晓它的存在,奈何根本无从接触。且即便侥幸得了,庄家也不敢当这个挑事者,否则一个不慎,整个家族都将万劫不复。

平陶这十余年间换过几任县令,头一任干脆同流合污,后面几任倒是好些,可惜文弱无背景的书生终究靠不住,熬不住投了的有,“病逝”的也有。

庄延此刻心悦诚服,恭敬拱手:“禀县尊,庄某人虽不才,只若得了账册,我必能将其送到鲍郡尉之手。”

“大善!”

魏景站起,扶起庄延,颔首笑道:“如此,待取了账册,此事就交于文珪。”

他观察力敏锐,庄延虽面上功夫不错,但心潮起伏之下难免露些。魏景如今手下并无合适送信人手,此人可用之。

魏景干脆利落委以重任,让庄延又是一阵热血澎湃,他铿声应是。

“杨公。”

庄延忽想起一事,忙道:“您近日可要谨慎些,这屈县尉,傍晚时才遣人来探问了您的事。”

魏景挑眉:“何事?”

“唔,查问了您何日投宿,共宿了几日,一行几人,把店薄也拿了去。”

店薄,就是登记入住客人详细身份信息的册子。魏景眸光微闪,表情却不变,颔首:“无事,你回去准备即可。”

“是!”

……

“夫君?”

庄延告退,魏景把邵箐接了出来,她忧心忡忡,小小声说:“那屈三如何是好?”

这人虽惊鸿一瞥,但她这张脸一看就是女的,这店薄拿回去,屈家不久马上能发现端倪?

假身份,可是二人最大的短板。

“无妨。”

魏景声音稳稳:“我们现在就去屈家。”

夜色中,他脚尖轻点,身形急速掠出,十分轻盈地落在屈家前院屋顶的阴影处。

四合院格局都相差无几,魏景打量片刻,很快锁定了两处疑似屈承外书房的地方。

第一处就是了。

屋内灯火通明,屈家父子几个还在,屈承眉心紧蹙:“你说,那杨拟真是女的。”

他重新翻开案上的店薄,视线落在杨拟二字上头。

“千真万确!”

屈乾心有余悸:“阿爹,那杨泽太吓人了!我差点就回不来了!那银簪子直直戳进围墙,至少二寸深!”

“阿爹,你说这杨县令为何会调往平陶?不应该啊!”屈乾大兄百思不得其解。

是呀,这么一个人物,哪里谋不到好差事,至于千里迢迢来西南?

不合理呀!

平陶建县都多少年了?偏僻边陲,从来都是些无背景无人脉者赴任的,好比前几任县令。

怎就突然就来了这么一个厉害人物?

会不会,有假?

屈承“霍”地站起:“把陈庭唤来!”

陈亭,县兵营卒长,屈承最信重的铁杆心腹之一。一经传唤,已最快速度赶至。

“你立即点了人马,赶往豫州宜陵郡梁县,核实杨泽身份,马上就去。”

“不,你在多点两路人马,一共三路,今夜就出发!”

“是!”

陈亭领命立即就走,屈家父子尚在商议其他事宜,魏景却不再倾听,而是尾随陈亭。

这三路人马前后脚出城,分别三个方向赶路,魏景居高临下冷冷注视。

“阿箐,我去去就来。”

他找了一个避风隐蔽处,将邵箐安置,闪身离开。

邵箐目送他的背影,长长吐了一口气。

她不是不知道他去干什么,但却没阻止,这屈承横行多年,心腹爪牙必也劣迹斑斑。

无需多久,魏景就回来了,他携了邵箐再次回到屈府。

此刻子时已过,夜色深沉,屈承外书房的灯也早熄灭了。护院有,专看守外书房的也不缺,但这等寻常武夫,未能阻挡魏景脚步半分。

他搂着邵箐,无声站在外书房之中。

室内黑黝黝的,仅两扇前窗的窗纱各筛入一小片朦胧月光,室内能见度极低。然魏景目光锐利,视线微动,书架到案牍,一寸寸扫视过。

若说天底下的密室暗格,不会有何处比皇宫大内更精密了。魏景出身使然,一个县尉的书房也不可能有多高明的暗格,很快,他就找到目标。

多宝阁下的木柜,有一半是暗格,他伸手入内摆弄片刻,邵箐便听见“咯”一声轻响,暗格探出,露出一大叠账册。

魏景挑唇,露出一个毫无温度的笑,他将其尽数取出,邵箐要脱下外衣打包,被他制止了。

他脱下自己的外衣,迅速包好。

邵箐讪讪一笑,她紧张之下忘记了此间男女差异比较大,女子若被人看见只着内衫外出,影响不大好。

魏景一手提包,一手搂她,无声无息离开屈府,回到隔壁的县衙后院。

入房,点燃油灯,邵箐长长吐了一口气,哎呀妈呀,今晚实在够刺激的。

但好在一切事情都顺利解决了,魏景正研磨提笔疾书,他亲自手书一封,陈明此事并盖上县令大印。

“明日,就将此二物都交予庄延。”

“夫君,你说这庄延,可信么?”

紧张去后,就是困倦,邵箐又擦了一遍有八成干的长发,打着哈欠就爬上床,解衣睡觉。

两人同睡一床已多时,邵箐都习惯了,况且这古人的内衫都是长衣长裤,最开始那点别扭已被抛在脑后了。

不过,今天注定有点尴尬。

她穿衣时慌慌张张,里衣系带都没系好,被外衣一带,脖颈那处居然被直接扯了开来。

鹅黄色的小兜,裹着极丰腴的一处,饱满的弧道,雪白润腻的肌肤。

邵箐眼疾手快,立即掩上,奈何魏景恰好就看过来,看了个正着。

他眸色立时一暗,眼前晃过弧道优美的肩颈玉臂,晶莹如羊脂白玉般的色泽中,点缀了二点绯色的粉梅。

暗香浮动,旖旎惑人。

魏景喉结急速滚动几下,顿了半晌,才道:“无事,庄家一族人自此,哪怕他并非真心臣服,也不敢耍花样。”

“夜深了,快快歇息罢。”

他声音较之平日,要低哑一些,但背对着他正忙忙系衣带的邵箐也没太留心,“嗯嗯”应了两声。

她已忆起先前尴尬至极那一幕,面红耳赤非常不好意思,倒下卷了薄被背过身体就睡,再不吱声。

魏景“噗”一声吹熄油灯,也躺下。

一切与平时无异,只今夜这幽幽少女气息格外清晰,丝丝缕缕密密环绕,从鼻端进入身体,血脉中血液仿佛受到牵引,要比寻常鼓噪了一些。

魏景一点没排斥,反倒觉得分外踏实。

他无声侧头,看了看邵箐,昏暗中一团熟悉的隆起,须臾,才阖上双目。

……

邵箐以为自己起码得辗转一下才能睡着,但事实上她又累又困,一沾枕头,立即陷入黑甜乡。

一觉睡了个饱足,次日起来,魏景一如平常,于是她就很乐观的认为,他人家根本没留意,自己不要想太多了。

这么一想,心里舒坦不少,那点子别扭,很快被她抛在脑后。

他们还有事情要忙活,头一件,就是将账册和魏景书信送到庄延处。

庄延立即遣了心腹,悄悄送出平陶。

安阳郡治所高陵,据平陶二百余里,水陆二路畅通,正常情况下,七八天怎么也一个来回了。庄延的人一路急赶,在第五天傍晚,就带来了回音。

“禀县尊,这是鲍郡尉亲笔回书。”庄延恭恭敬敬,将二封加了火漆的回函奉上。

魏景接过,垂眸看火漆完好无缺,拆了展开。

“……屈承昧官盐而谋私利,竟长达十数年之久,必有人指使方可欺上瞒下,吾已致信谷城,誓将此等胆大妄为者一网绳之。子况独处手眼,实居功至伟。吾即点选郡兵赶往平陶,擒拿屈贼。若有变,子况可便宜行事。”

子况,即使魏景如今用的字,素未谋面称呼如此亲近,可见鲍郡尉获悉此事时惊喜之大。

至于谷城,即州治所所在地。官盐转私本不是小事,鲍忠更立即呈往何州牧案头,希望能狠狠打击何三公子一党。最好是能把郡守董度置于死地,他们一派趁机将整个安阳郡握在手里。

上述是两个派系的斗争,鲍忠本意把屈承作为一个引线,一层层向上打击,为此他已点选了郡兵,亲自往平陶而来了。

魏景一目十行看过,挑唇:“好,此事已成。”

庄延闻言大喜:“鲍郡尉已亲自前来,太好了,咱们等等就是!”

郡兵出行,总不如单人匹马迅速,但最慢也不过迟两日罢了。多年夙愿,就这么一朝得尝,他一时激动得满脸通红。

“县尊英明!”千言万语就汇成这么一句话,庄延俯身拱手。

“文珪何须多礼?”

魏景将其扶起,微笑:“我初到平陶,人地生疏,文珪若有意,不妨助我一二。”

他这是招庄延至县衙为属官了,此一役过后,县中官吏十去**是必然的事,这庄延用得还算顺手。

庄延心潮涌动,撩袍就拜:“延愿为主公效犬马之劳。”

他也干脆,直接就奉了魏景为主。

魏景再次将人扶起,这新出炉的宾主二人寒暄勉励几句,他道:“文珪,你家中有多少护院武士?”

他招庄延入县衙的第二个目的,借些人手,赶在郡兵到来之前,先将整个平陶县彻底掌握在手里。

庄延方才说等二日就是,但在魏景看来,这被动了,算不得上策。毕竟鲍忠信笺上说,若有变,可便宜行事,另一封回函打开,是盖了鲜红大印的郡尉令。

很好,非常好。

拿下或干脆杀了屈承等人很轻易,但整个县城尚需正常运转的,这就是向庄延借人的目的所在。

只现在庄延投了他,也不用借了,直接吩咐就是。

庄家护院不多,也就数十,但他们尚有商队货行,武卫青壮伙计等加起来,也能凑到三四百。

“足矣。”

……

接下来,就是煽动屈承。

非常容易,次日清早,屈承用罢早膳,就接到一个令他惊怒交加的消息。

“什么!你说那杨泽窥得私盐之事?!欲潜出平陶,往高陵揭发?!”

高陵固然有他的上游董郡守,但同样也有郡尉鲍忠,两者谁也压服不了谁。此事一旦为鲍忠所知,那可不得了了!

董度如何且不说,这直接操办私盐之事的屈承,必得立时面对满门倾覆之祸。

绝不能让这姓杨的成事!绝不能让其出平陶!也绝不能让继续活着!

屈承“腾”一声站起,杀意森森。

“立即点选县兵,围住县衙,诛杨泽!”

“不行啊爹,那杨泽功夫高深,恐县兵尽数上了,也拿不下他!”

屈乾亲身经历,说话时尤带惊恐。屈承不大信,但他是知道自己小儿子的,天不怕地不怕,何曾露过这副神色?

沉吟片刻,他道:“县衙后院不是每日需采买米面肉蔬的吗?让商贩设法亲送,趁机将蒙汗药下灶间水缸,给我重重地下!”

“谁若办不好此事,我取他全家小命!”

一直到了午间,在县衙前衙上值的捕掾悄悄来报,成了!他借故入内禀事,见饭桌旁诸人已晕阙倒伏。

“好!随我围了县衙,将杨泽一行诛杀!”

过后报个水土不服病逝,此事就彻底捂在了平陶。

平陶县兵倾巢而出,足足二千,将县衙围堵得水泄不通。屈承与他的心腹属官们,还有十数个县兵营卒长,领着精壮兵卒,从陈旧斑驳的县衙大门一拥而入,直奔后院。

刚转过影壁,诸人一愣。

只见一个颀长的黑衣男子负手立于中庭,神色平静,目光淡淡。而不远的后方,县衙大堂前的廊下,立了二个男子,正肃着脸看向这边,面上不见半点惊惶。

在县衙上值的寥寥几个捕掾,已人事不省被扔在廊道前,也不知是死是活。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杨泽这是将计就计了。

屈承神色一狠,厉声喝道:“都给我上!杀了他!一个不留!诛杀此人者,赏金五十!擢升三级!”

他就不信了,两千人还杀不死一个?!

“兄弟们!杀了他!”

卒长姚大怒吼一声,扬刀率先往魏景扑来。

这话就想一个开关,立时,喊杀声立起,县兵流水般随着姚大冲去。

“不自量力。”

反转来得更快,魏景挑唇讥讽一笑,也不用动手,直接旋身一个侧踢,正中当先而来的姚大胸腹。

“啊!!!!”

短促一声惨叫,姚大大喷一口鲜血,瞬间凌空倒飞出去,飞出七八丈远,重重撞在浮雕山水朝阳图的石制大影壁上,“砰”一声闷响后摔落在地。

姚大双目圆睁,口鼻鲜血不断涌出,胸前凹陷一块,竟是肋骨齐断,当场气绝。

一时四下死寂,方才尚来势汹汹的县兵们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僵着脖子,动也不能再动。

“诸位,且听我一言。”

魏景声音不高,落在耳中却格外清晰;“屈承昧官盐而谋私利,竟长达数十年之久,如今此案已呈高陵,鲍县尉正率郡兵星夜赶来,明后日即至。”

他扬手,举起鲍郡尉的二封回函,郡尉令上鲜红的大印格外醒目。

“官盐转私,此为何罪?罪当如何?想必无需杨某赘叙。”

魏景环视一圈,见自屈承以下的在场所有人,俱面露惊恐,更有寻常兵卒者,手足颤抖“哐当”一声扔下长刀。

一个年轻兵卒哭道:“县尊,县尊,我并不知情啊!我只是听令行事罢了!”

私盐之事,屈承自然秘而不宣的,这些寻常兵卒不知情才是正常。只不过吧,屈家横行乡里多年,也少不了这群人的助纣为虐。

不管是沾沾自喜,还是无奈随波逐流,反正平陶县兵营,多年来待遇还是很不错的。

然而,此刻并不适宜逐件逐桩追根究底,毕竟魏景总不能一口气把县兵们都杀了。

他声音沉稳,道:“除了首恶及其心腹,余者若降,既往不咎。”

作者有话要说:男主饶不了屈三的,这家伙要倒大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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