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几十天后的今天,他终于等来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周沢在听到钟涯一脸严肃地告知他储灵匣丢失时,竟然想畅快地笑一场。
俗话说瞌睡了有人递枕头,这回递的是天字一号房的门牌吧。
周沢想过诸多法子来为难李相悬,唯独不敢打储灵匣的主意。
因为他清楚地知道,在储灵匣面前,任何情感与纠葛对于孟琼来说都是浮云,身家性命也抵不上储灵匣的重要程度,她是宁可错杀也不会放过。
李相悬的身份和样貌就注定他会有嫌疑,这个嫌疑就足以让他万劫不复,轻则与他无关被搜魂后失智,就算可以继续留在孟琼身边,谁又会在乎一个傻子;重则一旦有蛛丝马迹与他有关,就足以让他在孟琼手下毙命。
加之,这个嫌疑谁提出来孟琼都不会加以怪罪,从守卫雁岐山的周沢口中说出来更是理所应当。
周沢话里乾坤将局势直接带往对李相悬不利的方向,本人则挥一挥衣袖,擎着大功告成的暗喜悄然退场。
毕竟如果他可以找到储灵匣,那在孟琼面前,可是不世出的天大功劳,足以让他得寸进尺,肖想一些从前无、但未来可以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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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殿里熙熙攘攘的人潮退去,给分/身木偶发送完通知的钟涯也默默离开,去照看独自一人把控满山杜鹃的花秀。
他本来要说的话料想周沢定会提到,既然点到关键,也就没必要一提再提,惹禾姐姐不快了。
孟琼眺望着钟涯僵硬的木偶身躯缓慢地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有些黯然神伤。
她没有立刻逼问李相悬,反倒扯起不相干的话题。
“李相悬,你猜,钟涯他是偶人还是魔呢?”
“啊?”愣怔半晌的李相悬没跟上孟琼的脑回路,虽然他的确知道。
读人物介绍的时候,有看过这位钟先生的资料。
他非魔非偶,是个修士。
钟涯,人称钟先生,雁岐山大总管,李相悬上山参加比试的一应事务都是他全权负责的。
出身小楼山,父母皆是逃难到山庄,被前魔宗宗主姚重收留之人,他与女魔头既是儿时玩伴,也是拜入姚重门下是师兄妹。姚重虽为魔修,但教导弟子的都是正统的凡人修仙开灵窍的方法,属于仙宗逍遥派。
当年梅无霁带领仙宗剿灭姚重,他身受重伤,魂魄被储灵匣的聚灵之力震荡,导致半离体。
拖着病体回到雁岐山后,庄圃见他魂魄不稳,修为低微,强行把□□和灵魂摁在一起只会适得其反,最后决定用仙宗禁术把他的魂魄禁锢在人偶里,作为他短暂的身体,待到钟涯勘破元神境,魂魄能随意来去自如后,就可重回□□。
李相悬未来问鼎雁岐山宝座的任务对象之一。
可与现在的他又有什么关系?
孟琼本意就没打算听李相悬的选择,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话语里满是苦涩与意难平。
“小涯不是魔,他只是个凡人,踏上修仙这条路时,甚至有个拜入仙宗的梦想,而就在距离逍遥派大选仅仅一个月时,我们的好师兄齐伍,摇身一变斩妖除魔的天昱派剑圣梅无霁,一把火把小楼山的一切连带他的梦想都烧成了渣。”
“他死里逃生后魂魄不稳,我劝他入魔,到时候我定能用同属的魔气把他的魂魄锁在身体里,他倔强地不肯,宁可逐渐失去对□□的操控力,也不愿违背他答应父母做个修士的承诺。”
“叔父说他想到办法的时候,小涯连流一滴激动的眼泪表达喜悦都做不到……”
“储灵匣里储存的是小楼山所有亡者的魂魄,对我而言最重要的是父亲的魂魄,对小涯来说,何尝不是呢?我不知道爹爹在做魔宗宗主时是否作恶多端,也不觉得对于魔修就该赶尽杀绝。”
“可小楼山的凡人,完全是被我们父女连累才失去性命,我有愧。把他们七零八碎的魂魄养好,送入轮回,这对我很重要。”
“但我把他们都弄丢了,对他们的踪迹毫无头绪。”
李相悬听着这显得有些疲惫的话语,心口纠成一根麻花。
这么多年,女魔头独自支撑着雁岐山,担着对亲朋故旧的愧疚,真的很累吧。
他第一次从一个纸片人身上,感受到如此真切的感情。
作为自诩高人一等的现实世界中有思想、不受作者摆布的人类,他连失去一条腿的打击都扛不住。
还要以打破纸片人的夙愿为筹码,完成任务换取新生。
拿到原著的第一天,他就对原男二李相是个渣男这个判断一锤定音,可李相悬和李相比起来,又哪里高尚半分?
都是为了一己私利不择手段的家伙。
“李相悬,我一直在劝自己,冤冤相报何时了,控制自己不把仇怨转移到你这个仙宗之人身上。”
“可我没法抑制对你的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