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姑娘早啊。”
“不早了,星星当空照。”
白涯还是没说话。君傲颜直接盘起腿,坐在甲板上,将灯放在前方。她抬起手,朝白涯丢了什么东西,被一把接住。祈焕看过去,发现是一卷布条。
“拿药水泡过的,止痛消肿。”
“用不着。”白涯丢给祈焕,“那群人不会说我欺负女人吧?”
“您什么伤势,我大概知道的。”傲颜笑了笑,“我们都没有尽全力。不然,咱俩的手骨早就碎了。不都还是看在对方要提刀砍人的份上,才没下狠手的吗?”
祈焕摇了摇头,责备他:“你这人真不识抬举!切,不用我用。”
说着,他背过身,给自己健健康康的手上缠起来了,也不知道图什么。
“你缠个什么劲?”
“怕我回头揍你手疼!”
“啧。”
君傲颜调整了一下坐姿,将腿抻开,支起膝盖,手肘就架在膝上,爷们似的。她看着还在拌嘴的两人,心里酝酿着什么。没一会,她又开了口:
“既然他们都睡了,现在这儿也没外人,离得远,浪声也大。我打算说点……据我了解的白爷的事,不知白少侠介意吗?”
“说呗。”白涯冷冷一笑,“我还能缝上你的嘴不成?”
“您的父亲,坚臂斩铁的白爷,早年是左衽门的人。”
“……”
祈焕手上的动作僵住了,半天没敢转身看他们的表情。左衽门,他是知道的。那不是个门派,是个刺客组织,里面的人个个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传说只要给足了钱,鬼也敢招惹。而且他们的刺客都是成双成对,死了一个,好有另一个收尸。里面的人都压着左衽,象征着“杀至黄泉”的诡异宗旨。也不知是指杀人的人,还是被杀的人。
白爷是左衽门的吗?这他从来没听说过。江湖上都说此人没少做过歹毒的事,但关于他是否隶属于这个组织,从未听人说过。君姑娘不敢乱说话吧……白涯可是冲着他爹去的,若在这点上得罪了他,翻了脸,在船上打起来,还没到地方自己小命就要交代了。
见白涯没有应答,君傲颜继续说:
“他早年与您母亲是一对搭档,出生入死。”
“我没见过我娘。”白涯淡淡地说,“她生我死了。”
听到这儿,祈焕还没听出来,他究竟清不清楚这档子事。君傲颜吸了口气。
“我也是听来的,并不确定是真是假,您随便听听。大致内容,是说您父亲差不多也是那会儿断的手臂。后来,水无君替他打的新刃。知道这一步的人很多,但大多不知是水无君。剩下一部分人里,也有一小撮说,那无常鬼打造的刀刃有妖气,他无法控制住体内的杀意。”
“扯淡。”
“是么,我也这样觉得。”君傲颜问道,“也许您是现在唯一知道实情的人。”
“不要打听别人的家务事。”
白涯瞪了她一眼,傲颜面无惧色。她侧着脸,接着说道:
“您父亲是想好好带着你过日子,便不再为左衽门工作。这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若进了此门,不把命交代在这儿,怕是无法全身而退的。接下来是我个人的揣测,希望您不要介意:我推断,他们给您父亲分配了新的搭档,监视他的一举一动,不让他逃。某次你父亲试图离开时被发现,才少了条胳膊。那之后他还是成功将您带走,远走高飞了。”
白涯翻身下来,站在灯前。火光自下而上,让他的表情阴暗扭曲。
“那我只能说你的推断挺没脑子的。”
“呃,我也觉得不妥。”祈焕在此时插了嘴,“毕竟那时白少侠还是个婴儿,他们直接拿小孩说事,不是一个更好的威胁方法吗?”
傲颜点了点头。
“的确,这种事,说法并非仅此一个。也可能是他为了保护您才受的伤,各种解释都说得通。我想求证一件事:也有人说,您这身功夫是左衽门的人教的。他们以你为要挟,试图将您也培养成一名杀手,控制您的父亲。”
“放屁。”白涯蹲下来,“老子一身武功都是跟你爷爷学的,从不知什么左衽门。不觉得你编的故事有点耳熟?监视?还说你不是朝廷的狗!”
祈焕有点慌:“哎哎哎,有话好说。这,呃,君姑娘不也说了,这只是猜测,你别着急啊。你跟你爹生活这么多年,若不知道什么左衽门,那自然是跟你爹学本事的,这说法站不住脚,不攻自破。你们可别在船上先内讧啊!”
“我不是。”君傲颜的语气依旧坚定,“我只想说,我们的境遇与目的是相同的。”
“别套近乎。”
白涯转身走人,留下两人吹着冷风。祈焕觉得这俩人都太楞,说话太直。干跺脚,也没办法。可今天终归是没打起来,也算是可喜可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