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这片不毛之地用了多久,他们也没数清日子,只知道现在应当是二月下旬。但这里没有一丝一毫春日降临的迹象,因为这里看不到任何象征生命的东西。春天本该是彰显生命的蓬勃的季节。
如月君的位置——如果那真的是如月君的话,她已经来到这片地带五天有余。占卜的结果表示她在五天前不再移动,也没有突然跑到其他位置去。她或许还在忙,但谁也不能保证下一刻她会不会走。现在,他们喝口水的时间都不敢耽误。距离目标位置越近,时间感官上也仿佛愈发迫在眉睫。
先前的景象还没有这么荒芜。路边还有些花花草草,只是树木越来越稀疏。等他们完全陷入这片虚无的海洋后,回过头,已不知走了多久,连一点植物的影子都看不出了。满地纵横交错的沟壑象征着旱灾的痕迹,甚至碎石也变少了。在这里蒙头转上一圈,人立马就会失去方向感,只有无云天空上唯一的太阳能指出路来。
“……我来过这里。”慕琬停下脚步,“我一开始就觉得熟悉。”
“来过?什么时候?”
“毫无变化……比起去年。是我和你们分开的时候。”
那么只有一次了。是在卯月君光顾的神社边上发生意外,他们被灵脉传送到不同地方的那次。山海和黛鸾出现在藏澜海,遇到等待许久的唐家的两个刺客,还有唐赫,还有青阳初空·睦月君。慕琬呢,机缘巧合到了青莲镇里,是朽月君休养的地方。过去是青女,如今是长夜的那个朽月君。
她离开的船因为遭到设计翻了,她跌入莲花池失去意识。之后,她幸运地顺着水流漂在河面上,又被一个半妖和一个小女孩打捞。慕琬不是没提到过这件事,只是现在她一五一十事无巨细地又描述了一遍。包括在青莲镇遇到的咲面郎、极月君、云氏姊妹,还有之后和泷邈沧羽霜月君的事,悉数复述。
“哎呀,太危险了。如果你浮上来的时候脸朝下,那麻烦可就大了。”
黛鸾的感慨不无道理。慕琬不紧皱着眉,不敢细想。若真如此,她绝无第二次来到这里的可能。按照她的说法,他们应该能在这里找到一棵高大的木棉树,树下是一个小小的院子和一座破败的房子,外加一口枯井。
“你还记得如何找到它吗?”山海问。
“一点也不记得了。”慕琬摇着头,“那时候是霜月君带我抄近路离开的。”
山海左右环顾,迅速进行分析。如果一时半会找不到她说的那个院子,到了晚上也无处歇脚。悲观地讲,他们可能要露宿此地。不过附近因为没有掩体,没有水,应该不会有野兽或者妖怪袭击他们。
天色开始暗淡,情况却依然不容乐观。
慕琬突然感觉怀里暖融融的。这不是由内而外的热,而是有什么东西在散发热量,像一个小小的、将熄的手炉。她把热源取出来费了一番功夫,因为它只是贴着一层薄衫。
那是一片白色的羽毛。它被保存的很好,仅有些许弯折。即使在雪砚谷的战斗中,它也不曾受到什么破坏。山海接过来,仔细看了看,问她:
“这就是你先前说泷邈给你的信物?”
“是了……它是不是有些热?”
“的确如此。”
黛鸾缠着要看,山海就递给她了。她放在手里捧着,这轻盈而温暖的羽毛驱散了些许寒冷。不过他们都不知道为什么这东西在发热。
“莫非信物的主人就在附近?”黛鸾问。
“应当不是……但,如何才能解释呢……”
几人一筹莫展。他们一边说着,一边走。走着走着,黛鸾感觉手里的温度更明显了。
她说:“有些烫手了。”
山海捏着羽毛尖拎过来,的确觉得比刚才的温度高了些许。但他们再走一阵,这温度又降下去了。本来这说不清的东西,几人也没打算深究。碰巧的是,黛鸾发现自己的平安锁丢了,立马着了急。她说刚顺手摸了一把,还在身上。
“别是你摸完手一带,它顺势就掉了。”
听了慕琬的话,她很着急。天暗下来,山海说他回头看看,让两人先等着。他走了挺长时间,但不知道有多远,因为地势平坦,怎么都能看见他,只是天光令他的身影愈发模糊。他从地上捡起了什么,冲这边挥了挥手。但他并没有回来,而是向其他方向走了几步。她们不知道怎么回事,干看了几眼,最终决定跑过去看看。
等到了山海面前,他把平安锁还给黛鸾,对他们说:
“我刚走回来的时候,觉得羽毛又热了些。我想,大概是与方位有关系的。我试着朝西边走了几步,觉得它比刚才要更热。所以……”
“你想顺着温度的指示走下去?”
“是了。”
“……也成。”
既然都是漫无目的,不如顺着可见的线索随便走走。于是他们打算天黑前都沿着能令羽毛变热的方向走下去。没过多久,他们隐约看到有个小人儿的身影。三个人都眯起眼睛看,之间一个小女孩蹦蹦跳跳,加快了速度向这边跑来。
那女孩约摸十三四岁,有着肉乎乎的脸颊,身上的衣服红灿灿的。她身上缀着几团白的棉球,蓬松又柔软,随着她的步伐上下飘浮。木屐在干燥土地上发出哒哒哒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