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杀了她师姐的男人。
而且,这阵可怖的笑声,的确也是从那个方向传来的。
唐赫着着黑衣的肩上多了一只白皙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朽月君就出现在了他的身后,出现在了每个人的面前。他笑得欢快,欢快得离谱,甚至开始咳嗽起来。
“真的是……咳咳,真是……哈哈哈哈哈哈,笑死人了……咳咳咳……”
唐赫厌恶地拨开他的手。朽月君按住胸腔,似乎在极力平复断断续续的笑。他伸出另一只手,抬起袖子擦了擦眼睛,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笑出眼泪来。
“有、有什么好笑的?”段岳生有些恼了,却本能地忌惮这不知名妖怪的压迫感。他走过不少镖,歹人见得多,妖怪也撞的不少。而这种凌人而磅礴的妖气,他却从未见过。
“看呐唐公子,还有人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但唐赫的视线并不在段岳生的身上,他的目光怎么也无法从慕琬的身上移开。这时候,连那逃跑的半妖也变得不再重要。
她身上有一种“同类”的气息。
不,称不上同类……那只是些许微弱的、同宗者的味道罢了。
慕琬的眼睛很红,红得像妖怪似的。她一旁的青鬼僵在原地,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唉……”朽月君重重地叹了口气。
凛山海和施无弃都绷着神经。他们也没想到真被慕琬说中了——这两人的确是一伙的。而这两个大麻烦凑在一起,绝非两个麻烦这么简单。
“混蛋,你竟然……竟然拿天狗族的契约做这种事……你还……”
慕琬的声音颤抖着,原因却远不止愤怒与惊恐。
“这位姑娘,我想我们才刚见面吧”唐赫淡淡地说,“我勉为其难地承认,你骨子里流淌着与我相似的血,但论辈分我们早已经攀不上亲戚。见面第一眼就对我一通说三道四,是不是不太合适?再者,我如何利用这份契约,与你有半文钱关系?”
嘲讽并未写在脸上,声调与措辞却藏满了轻蔑。朽月君又险些笑出声了。他又伸出手,一把搭在唐赫肩上揽着,将对方尚未表达的表情挂了出来。后者无动于衷,似乎已经懒得同他计较了。
“唐公子时常感到困扰——你们江湖人满口仁义道德,总是束手束脚,令人施展不开。这些牵绊本不该令他烦躁……只要除掉你们。”
纹路诡异的金色光丝在他的面部与手臂蔓延,于指尖绽放出可怖的橙红火光。这只是生在刹那间的事——有什么快到难以察觉的气劲迎面袭来,霎时,空气被点燃,温度灼热到焰火显出白色,一片比初阳还要刺眼的白光在面前炸开。这一切生得太快,桃木剑尚未出鞘,扇面来不及展开,伞也没有充裕的时间被举起来。
他们只是本能地捂住脸,不去看那过分刺目的光芒。当白光逐渐黯淡了些,几个人看到,他们面前多了一个轮廓奇异的剪影。
山海的第一反应,猜那是慕琬的天狗,但他很快否决了——相较于她的式神,这个动物……或是妖怪体型更小一些,也没有那样蓬松的毛。离得不近,看不清它表皮是光滑还是粗糙,亦或是布满细密的绒毛。光是腿,它就有四对,每一支脚都又尖有细,上面还有一对退化的手。它的后背分裂出一排利刺,头上长着一对怪异的角,尾巴分裂成两条,实在辨不出是什么物种。但可以肯定的是,随着火光的消逝,它的色彩逐渐清晰了起来。
一半黑色,一半白色。
连施无弃他们也说不出话——谁也不清楚这是什么怪物,但他们知道,这怪物张开的结界救了他们一命。
“这……你……”慕琬张大了嘴,“你是,什、什么时候……”
怪物侧着脸望向她,就像之前自己还是小小一只时一样。
叶月君接近了他们。她试探性地对那黑白色的怪物伸出手,它有些疑惑地看着她,伸出了小小的、退化的前爪,叶月君握住了它。
“居然是……”
“这是什么?我从未见过。但,兴许是由念而生的妖怪。山水草木间的妖怪,都不是这样特别的。”山海问。
“是名为‘寻’的妖怪。说起来十分复杂,是一些分裂阴阳类的法术,在施展时可能会诞生的东西。是好是坏,是善是恶,很难说。这只……似乎听你们的。”
叶月君的声音越来越微弱了,她的注意一开始就未放在寻的身上,也不是那两个敌人。
她注视的,是她那位可怜的友人。
“青鬼……”她小声唤着她,“回去吧,现在还……”
沉默到现在的青鬼,僵硬地摇了摇头。她一直都看着两个对手的方向,即使是方才的强光,都不能让她眨一下眼。
糟糕透顶的预感令叶月君浑身都凉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