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山脉确实多矿,水源却极少。在林间走了不久,阿鸾看到东边的林间泛出粼粼的光。那里定是一处水源,她想要去洗把脸,便跳下马,另两人在原地等着。
“往西不到三十丈,有人在,应该是当地人。”
山海忽然这样说,慕琬看向他,也侧耳倾听,果真听到有人的声音。不过她拿不准是男是女,是否真如山海所言是本地人。
“你等下阿鸾,我去问问路。”说着,他调转了马头。
阿鸾从林间跑过去的时候,果真看到了一片平静的水面。这片水域面积不大,看着也不深,四周也并没有水源,或许是一潭积雨而得的死水。但这水看着还算干净,于是她弯下腰,将水不断地撩到脸上,顿时觉得清爽许多。
水面掠过一个人影。
她并没有察觉,毕竟水糊着她的眼,波纹荡漾的水上也照不出什么,最多让人以为是飞鸟的影子。可就在下一刻,她便被身后的人掐住后颈,推进水中,死死地按住了。
阿鸾心里一惊,肺里呛了大半口水,手忙脚乱地做着徒劳的挣扎。
此时,慕琬的身影从林间飞窜而来,如离弦的箭。她与那人在水边交起手来,阿鸾从水中连滚带爬地上了岸,一边咳嗽,一边躲到一块巨石之后,只敢露出半个脑袋。想必此人定不冤枉,干起架来的气势简直是有备而来,动作狠且利落。他的个头并不比慕琬高出多少,后者也并不逊色,以伞为剑,与那赤手空拳的山贼大打出手,谁对谁都不曾手下留情。
说来也怪,虽然两人的动作极快,阿鸾却注意到,那个山贼是戴着一副面具的。
两人腾空的一瞬,慕琬将伞尖直直对准了他,由下至上地令伞脱手,丢刺上去。这足以致人死地,她本不打算使出来,可在与他交手的过程中,丝毫没觉得他有停下来讲道理的意思,尤其是那副面具,简直要将“我是来干坏事的”这话写在脸上。
在那一瞬,阿鸾看清了他的面具。那是一个突出些许弧度的假面,眯着眼,画着两道鲜红的眼影。那嘴或许是一条直线,却被面具的弧度拱起来,与眼线相衬形成一个微妙的弧度,看上去就像是在笑。两侧画着胡须一样诡异蜿蜒的线,上头还有对儿尖尖的耳,不晓得是狗还是狐之类的动物。
突然,那蒙面人面对着伞尖,用内力狠狠打出一掌。
若是常人,手早就给伞扎了个透。可他这招竟挡下了伞,慕琬紧随着对伞柄下端打出一掌,两股气劲在空中对撞,造出一层可怖的气浪,扩散开来,惊了林间群鸟。刹那间,千百只鸟儿齐刷刷地飞向空中,如乌云盖天。
咔嚓。
伞柄裂了缝,在正中开了朵木花。
慕琬的脸色在瞬间变得难看。惊诧愤怒焦虑,复杂的感情同时在她眼中闪过。
“何人!”
凛山海骑着马奔出树林。眼见寡不敌众,蒙面人迎着水面疾走而去。山海勒了马,只看见水面上留下星星点点的水花。他本可以追上去,但眼下,那两位姑娘的安全更为要紧。
“我没事”慕琬看了眼下马的山海,继而横起了伞,满眼哀愁,却也不提,“只是阿鸾姑娘怕受了凉。”
阿鸾这才从石头背后跑到师父的背后,紧紧抓着他的衣摆。
这时候,林中又有草木响动,慕琬本能地准备应战,山海拦下了她。
走来的是一位身形很高的青年,宽下巴,大鼻梁,只是胡子拉碴的面庞有些显老。他高却极瘦,像突兀地杵着一根杆子。他一头不曾打理的短发,发髻收到头巾里,粗粗的美貌像是拿炭火直接画上去的。那左侧的眉毛正中,与下颌上,都有道有些显眼的伤疤。
他背着一担柴,手中还握着镰刀。看上去是个寻常百姓,没什么武术或仙术的造诣。方才的争执他未曾亲眼目睹,有些不明所以。但这人话也不多,只是向前接了几步,来到慕琬的面前。她不曾抬头,却仍有点警惕。
“这位是”
“哦,正是我刚去找的本地人,他在附近砍柴。我还没打听什么事,就听到你们这儿有动静。怎么样,你们没受伤吧?”
“阿鸾呛了几口水,我怕她受凉。”
那个砍柴的青年忽然走上来,慕琬下意识变得警惕。但他既没有看她,也没有碰伞。他只是凑近看了看,低声道:
“能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