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秀猜到右相会极力反对,却不急于争辩,“今日召两位宰辅入宫,本是朕一时兴起,外籍如何处置,还要同户部礼部两位尚书再议。朕登基之后,设立初元令的事一直搁置,如今朕已大婚,初元令不能再拖延,会于之后的朝日上与众臣商议实行。”
西琳新帝登基,都要在元年设立一条新令,所谓初元令。
毓秀上位后曾三番五次试探群臣,无奈百官下书上谏大多为可有可无的政令,譬如荒年免农耕税,或加赋商贾赋税之类,与她本心所想的大相径庭。
眼下时机还未成熟,毓秀却等不及了,她有大理寺卿上疏奏表,左相加持,若六部尚书中有三部尚书处于中立,她所提出的初元令就不是没有赢面。
就算最后闹的不可收拾,她也不怕担上一意孤行的恶名,初元令关乎君权,右相即便不情愿,也不得不给她几分薄面。
毓秀叫宫人备下宫宴,请左右相与大理寺卿一同用膳,席间左相与大理寺卿一唱一和,连连灌了右相好些酒。姜壖的近臣都不在身边,无人替他抵挡,难免吃了些亏。
毓秀在心中暗笑,也适时多敬了姜壖几杯,喝倒了送偏殿歇息。
左相两颊微红,并无半点失态;大理寺卿喝的半醉,心思却一点不醉,明知左相有事要对毓秀私说,也借了个偏殿歇息去了。
毓秀屏退服侍的侍从,殿中就只剩凌寒香与她两人。
凌寒香屈身跪道,“犬子在大婚宴上行为无状,请陛下恕罪。”
毓秀忙上前将人扶起,“朕没有放在心上。”
二人相视一笑,上下落座。
凌寒香看了毓秀半晌,似有口难言,犹豫半晌,方才笑道,“臣蒙献帝不弃,服侍一朝,却在政事上无所建树,未能制衡姜壖,让献帝失望了。”
毓秀摇头笑道,“凌相何出此言。姜壖在朝多年,根深叶茂,并非一朝一夕就能撼动,你我需从长计议。”
凌寒香讪笑道,“陛下若有心撼动权臣,需计划周密,雷厉风行,臣必尽我所能,助陛下一臂之力。”
她话一说完,伏地又拜,毓秀猜到她要提起凌音,就没有马上去扶她。
果不其然,凌寒香之后便叩道,“来日还请陛下恩准,让犬子进宫侍奉陛下。”
毓秀头皮发麻,才想着要怎么拒绝,凌寒香就抬头道,“悦声同他父亲是一样的身份,梅四旧疾缠身,渐渐已执掌不了修罗堂,我二人都有心叫悦声代掌堂主之位,悦声见惯天光,做不得影子,只有陛下恩准他入宫,才可让他名正言顺地在你身边保护你。”
毓秀恍然大悟,“既然凌公子是新任修罗堂主,朕自然不会阻拦他入宫,只是要他明里为妃,实在委屈了他。”
凌寒香笑道,“悦声对陛下十分仰慕,此一番正和他心意。
毓秀也知道凌寒香说的是场面话,二人相扶回榻上落座,私语半晌,直到外头通报说右相午觉睡醒了,凌寒香才出宫。
大理寺卿等左右相相继离去,悄悄回殿中同毓秀密谈。
掌灯时分,毓秀传召礼部尚书与刑部尚书入宫小宴,席间把初元令的事同二位稍作知会。
金麟殿已备好晚膳,姜郁饿的头昏,叫人去请毓秀,派去的人不出一刻就回了来,说陛下一整日都在召见臣子,叫人备了御膳,留两部尚书,大理寺卿在宫中一同用膳。
毓秀回金麟殿时,人已微醺,走路轻飘飘的像踩在云端。姜郁一个人坐在桌前下棋,看到她就起身行了拜礼。
毓秀上前扶起姜郁,若有所思地盯着他看了半晌,直到把姜郁万年冰霜的脸都看出红晕,才转身坐到床边。
姜郁回到棋桌前,凝眉思索,再不看毓秀一眼。
毓秀沐浴更衣,喝了解酒茶,人也清醒了几分,亲自为姜郁剪了一回烛芯,上床就寝。
姜郁在桌前坐了一整夜,毓秀一早起,看到他还盯着昨晚摆上的棋局一动不动。
毓秀不敢打扰姜郁,一个人用罢早膳上朝。
姜郁等毓秀走了,斯文不再,顾自拂乱棋局,吩咐摆驾去永乐宫。
他本三日未眠,身子刚沾上永乐宫的床,就睡了过去。
侍从们都以为姜郁病了,心中着慌,忙请御医来问诊。
御医替姜郁诊了脉,料定无大碍,开了几张温补凝神的方子,嘱咐宫人好生伺候。
毓秀上朝时还不知姜郁卧病,满脑子想的都是初元令。
众臣恭贺陛下大喜,大理寺卿闪身出列,把他与左相联名的折子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又说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