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秀平稳心神,从侍从手里接过酒壶,亲自为凌音满上一杯,想不着痕迹地把他打发下去。
凌音看着八分斟满的酒杯,明知毓秀有意暗示,却故作不查,“今日陛下大婚,与臣对饮两杯,皇恩浩荡,不甚惶恐,来日若臣也有幸入宫,请陛下再与臣共饮三杯。”
凌音的话像是只对着毓秀说,声量却大到一旁的姜郁也能一字不漏地听到。
姜郁才刚刚坐上后位,就受到如此挑衅,自然心中不快。
凌音对姜郁的冷颜视而不见,一双眼只看着毓秀,“臣颇有酒量,愿代陛下行酒,陛下大可吩咐臣留在你身边伺候。”
姜郁听凌音三番两次自称为臣,面上不悦,就转头看了一眼毓秀。
毓秀瞥见姜郁的表情,思索半晌,温言对凌音道,“凌公子的琴弹的出神入化,来日定要为朕奏一曲。”
凌音明知毓秀话里有逐客之意,就顺势说一句,“陛下有旨,臣必从之。陛下要听琴,何必待来日?”
话说的别有深意,毓秀笑着点点头,目送凌音躬身退下。
凌音才落座,九宫侯便示意四子上前。
洛琦从小就长的高,成年之后更挺拔的像根竹竿,个子比姜郁还要高出半个头,毓秀要仰着脖子才看得到他头上的银麒冠。
洛四公子为人严谨,常年不苟言笑,一双银眸无悲无喜,不含情不隐韵,单单只昭显一个正字;相比华砚的淡然,姜郁的凌寒,他更多了几分刻板,就算受父命上来敬酒,也把献殷勤做的循规蹈矩,别说像凌音一般暧昧逾矩,他根本连一个多余的表情也没有。
九宫侯在下首深恨其不争,摩拳擦掌亲自上前,对毓秀赔笑道,“犬子三番两次被陛下拒绝,却念念不能相忘。”
姜郁心里好笑,面上的阴霾一扫而空;姜汜忍俊不禁,灵犀干脆笑出声。
毓秀不知该哭该笑,底下一双双眼睛看着,没有一个人看出洛琦对她有什么心心念念不能相忘之情,洛公子就差在胸前挂一块“被逼无奈”的牌子,亏得九宫侯一把年纪还能脸不红心不跳的扯谎。
就事论事,毓秀的确拒绝过洛琦两次,第一次没选他做侍读,第二次没选他做皇后。可洛琦敬酒的时候明明没有一点悲愁怨恨,面容沉静淡然,似乎在他眼前的这个人根本激不起他心中的波澜。
直到九宫侯冲上来说了这几句话,才彻底毁坏斯文,洛琦像个被摆弄的木偶,手脚也不似之前利落。
这边还没敬完酒,博文伯就带着自家女儿走到毓秀面前。
九宫侯和博文伯冤家路窄,气氛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毓秀看了一眼姜郁,姜郁虽然没看她,心里却是一样的疑惑,世家公子上前敬酒情有可原,博文伯带女儿来打的是什么算盘?
“小女自幼就对陛下十分仰慕,还请陛下恩赏与她共饮。”
舒雅面容姣好,静则娴雅,当真人如其名,是个温顺美丽的大家闺秀,毓秀着实惊叹于她的容貌风度,与她把盏时笑容灿烂,才想说几句客套话,伯爵之后说的话却让人始料不及。
“来日选妃,望陛下不要嫌弃静雅是女儿身,只念她容貌才华,一视同仁才好。”
洛琦与舒雅站在堂前,一个眉头微蹙,一个满面通红。姜郁脸上抽出一丝玩味,姜汜已掩面,灵犀难得看到她姑母这般姿态,禁不住摇头大笑。
毓秀越发不知所措,是她选妃又不是朝廷举贤,女儿家入得了朝,如何入宫。
舒家三朝权臣,博文伯又是已故廉皇后的亲姐,毓秀不好不给她颜面,“伯爵年少成名,是我西琳第一才女,静雅风华非比常人,若有一日她能继承伯爵的衣钵,岂不……”x33
话没说完就被博文伯笑着打断,“舒家五个女儿个个是才女,轮不到舒雅继承衣钵,无奈臣膝下无子,望陛下体谅臣一片苦心。”
毓秀还未答话,九宫侯却在一旁冷笑,“伯爵此言,分明是有意戏弄陛下。女妃入宫,如何得嗣?”
博文伯受了讥讽,面色阴沉,“皇嗣之事,来日陛下自有主张。小女知情识趣,温柔可人,实为良伴,好过不解风情,不苟言笑的榆木。”
二人针锋相对,唇枪舌战,下首众人听了尴尬,却不便解劝,右相看足了戏,才笑着上前解围。
定远将军本想带其弟上前,见局面变得如此诡异,一时也不敢妄动。
毓秀忍受闹剧半晌,忙里偷闲与华砚相视一笑。
神威将军望见华砚看向毓秀的眼神,心中哀哀,起身拜道,“犬子陪伴陛下多年,不能与陛下结发,甚是惋惜。恰逢良时,愿亲为陛下吹奏一曲,贺大婚之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