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啷”一声。
那是利刃掉落在地面发出的声音。
现下的场面完全超越了劫匪的心理底线,在过度的紧张之下,他条件反射地松开了手。
然后,几乎是立刻就被制服在了地上。
国木田独步终于将胸口的郁气吐了出来。
按住劫匪的那一刻,那种置身于无声电影似的荒谬感才终于消失,在炎炎的烈日下,他能感到汗水完全打湿了后背,即使现在,视野里还残留着不正常的扭曲感,这一切让他觉得自己像是踩在棉花糖上一样,被绵软卸去了力气。
相较于他的惊魂不定,月见坂真寻似乎没有受到过任何影响,她甚至还有余力同想让她协助去警局做笔录的警察讨价还价。
“我累了,在刚才的骚动里扭到了脚,而且受到了很大惊吓。”
月见坂真寻微微扬起下额,于是她脖子上的伤口清晰地露了出来,横亘在她无暇的肌肤上,就如同艺术品上的裂纹般让人心悸,“我现在没有移动到警察局的余力。”
值得庆幸的是伤口并不严重。
劫匪松手得很及时——虽然这么说实在是很奇怪,但事实就是,劫匪松开刀的瞬间太及时了,所以月见坂真寻脖子上只留下了一道很浅的伤口。
国木田独步努力把自己堵在嗓子眼的心脏咽回去。
太乱来了。
但是他没有立场指责她的行为。
归根结底,让月见坂真寻不得不如此冒进的,是国木田独步失职带来的结果。
“我很抱歉。”
最后他用发干的喉咙,对真寻这么说,“是我的失职导致了您的受伤。”
后者现在盖着毯子坐在椅子上,手里抱着一杯用来压惊的热茶,脖子上的伤口经过简单的包扎处理,听到国木田的话,她抬起头,似乎有点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那份诧异让她的眼睛微微睁圆,这样的表情让她难得地带上了些许年轻人的稚嫩感。
然后转瞬即逝。
“真让人意外。”她用一点都不意外的语气这么说,“国木田先生,是个浪漫主义者呢。”
“……哎?”
国木田从喉咙里挤出了一声茫然的回应。
他确实屡次被人评价为“浪漫主义者”,虽然他自认为本人和那个词一点关系都没有。
他从来不认为自己和“浪漫”有什么关系,但被熟知的人如此评价也是事实。
他本打算询问这个评价的缘由。
就在那个时候,一阵清脆的掌声从旁边突兀地插了进来。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那掌声没有任何规律,像是稚童在兴奋时胡乱拍出的节奏,里面溢满了昂扬高涨的情绪,随之一并插入的,是男性爽朗而没有阴霾的声音。
“——呀。”
透明的声线,就像碧蓝的天上的一抹云正在向人挥手,让听者觉得心旷神怡。
真寻抬起头,在热烈的阳光下面,年轻的黑发男人逆着光站在围栏上,如同在影院观看了一场电影,用热情的掌声和笑容对她表示:“精彩,真是太精彩了!”
站在围栏上的男性。
他居高临下的站位实在是太过显眼,不合时宜的掌声也让他显得分外瞩目,但面对形形色色的目光,他本人却视若无睹,甚至如同谢幕般垫脚在围栏上转了个圈,并且爆发出了不可遏制的笑声。
眉清目秀的青年。
上乘的容貌并不能拯救他怪异行为带来的毁灭性印象。
一言蔽之。
无论是行为本身,还是他身上不可预测的危险感。
都像是精神病院的墙塌了跑出来的。
黑色的短发,红色的的眼睛,比一般男性要稍显秀气的眉眼但又并不阴柔,没有任何特色的普通黑衬衣下是略显纤细的体型,清爽、干净、透明、毫无阴霾——又无法捉摸。
总体来说是个外表出色的青年,态度上并没有明确的敌意,然而,在同他视线相对的时候,真寻几乎感觉到了周围的空气里延展开了粘稠的恶意。
那样纤细的躯体看起来明明不具备什么现实威胁力,但国木田独步看到他的瞬间,却比看到任何犯人都更为紧张地绷直了身体。
“折原临也。”国木田沉着声音,警惕地叫出青年的名字,“栖居于池袋和新宿的情报贩子,来到横滨有何贵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