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在回应她的话,座钟的指针“咔哒”响了一声,然后是钟摆敲响的、沉重的报时声——
当、当、当、当——
十二下,十二点,旧的一天结束,新的一天开始。
中原中也应该负责的、月见坂真寻在七天内的安全工作,已经完完全全地结束了。
咔啦。
细小的崩裂声响起来。
月见坂真寻偏过脸,在她的斜前方,吊灯上的一串水晶流苏毫无预警地掉下来,“当”一声撞在茶几上,然后带着“叮铃铃”的脆响,向着她的方向弹了过来。
打磨精致的水晶切面,在灯光下折射出一串漂亮的彩色光弧,然后停留在离她很近的距离。
红色的微光包裹着精致的水晶流苏,如同童话的梦境一般,在灯光下流光溢彩。
——然后被男人纤细的影子切断。
“你说得很对。”中原中也轻声说。
他抬起手,那个动作缓慢得如同电影的慢放,他身上漆黑的风衣一点点掀起露出纤细的腰线,戴着黑手套的手握住半空中的水晶流苏,发出极为细微的“咔啦”声。
“……”
真寻张了下嘴。
她默然注视着忽然靠近的人,看着他纤长的身影切断灯光,将她笼罩在里面。
他掀开的风衣从上臂垂下去,像一块上等的衬布,让他简单的“抬手”的动作,带上一种几近艳丽的姿色。
他垂下手,风衣的下摆落下去裹住他的身体,只在空气里留下一点浓烈的、酒精发酵似的气息。
真寻眯起眼睛。
男人逆着光的站位让五官笼罩在阴影里面,但他的眼睛却在背光的情况下幽幽亮了起来。
就像幽深的旷野里,捕猎的野兽的所展露的,森冷的光。
那道光从他的眼里划过去,然后又湮灭在他微笑的表情里。
“你说得对,结束了。”
他低下头看着她,钴蓝色的眼睛藏在背光和帽檐的双重阴影里,如同未曾有人踏足过的深海,潜藏着无数未知的危险。
“至于这个。”
他对她挑一下眉,弯腰,将坠落的水晶流苏放到她的身侧,然后扬起嘴角:“是增值服务。”
“……”
“你可不是个不需要保镖的人,大小姐。”
……
结束了。
像什么电影一样漫长的、不可思议的保镖生涯。
中原中也走出酒店,迎面而来的热浪在一瞬间就压倒了空调的温度,将他从雪松香气所构筑的童话结界里拉回现实。
“辛苦你了,中也君。”
听过了中原中也的汇报,森鸥外和蔼地看着他:“你看起来有点疲惫,先去休息一下比较好。”
没有异常啊……
在中原中也离开以后,森鸥外垂眼笑一下,然后将抽屉里的某份资料送进了碎纸机里。
机器冷硬的切割声传出来,一点点吞噬了上面“西西里沉睡的秘宝”的相关文字。
……
中原中也随手将外套扔在椅子上,然后为自己倒了一杯酒。
他端着酒杯,对着窗外长久地沉默,过了半晌,他又将目光移到了桌面的文件上。
——那是他还未曾浏览的、月见坂真寻的资料。
……
月见坂真寻为自己倒了一杯咖啡。
“你为什么要这么固执?”脑子里的智障久违地开始了它的表演,“使用我明明是一件双赢的事不是吗?你知道有多少人对我梦寐以求吗?”
……
“月见坂真寻。”
在已经是凌晨的繁华城市,在上班族已经陷入深眠的夜半时分,宽大的写字楼里依然灯火通明。
书桌前的年轻男人捏起一份委托书,对着上面的照片发出不可遏制的笑声。
“哈哈哈哈,原来如此,是这样啊,这可真是——”
他一脚踹上书桌,转椅在外力的作用下“骨碌碌”地飞快旋转起来,像是得到了玩具的孩子一样,成年很久的男性对这样幼稚的游戏乐此不疲。
他愉快的笑声在急速的旋转中节节攀升,然后在某一点,戛然而止。
突然间安静下来的房间里,他忽然沉下来的声音宛如涌动的泥浆一般,同暗红色的眼睛里透出的恶意一起,垂落到房间里。
“——真是让人愉快的缘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