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于是联想到慕云来家中的一刹那。
“洪峰前,那时还是个美丽的村子,是夜,医院和往常一样平静。有人一长一短的哭泣打破了乡村医院的宁静。有几个人抬着湿漉漉的男人冲进医院,在值班医拼命地喊有人吗?随后跟着的妇女哭得撕声裂肺,我正在给一位病人检查血压,听到求助,做完血压马上跑回值班室。在我面对躺了一个眼瞪骇大的男人,他溺水去了。。“救助的军人气喘息息说,“慕村全村被水淹了,村民被他们抢救中。。。”
慕云回忆过往,伤心不已,竟然控制不了情绪,捂着被子呜呜哭泣起来。
“洪灾发生了吗?”我轻声地问,眼角渗出眼泪。我挪动位置,择了一张木凳在床边坐下,伸过大手抹掉了慕云脸上的泪水。
慕云止住哭泣,“是的,河厝村的水沿着河床流向慕村,我们的地势比其它村庄低,附近的山又高。几夜的大雨,一夜之间淹没整个村子。夜晚,正是上床休息八九点钟的时候,腿脚灵便的跑了出来,不灵便,老弱病残的有些都被冲走了。”慕云断断续续,回忆是一种心痛。
“那一天正是十五,圆月,而在慕村发生史无前例的灾难!”
“慕村离医院多远?”
“走路需二三十分。。”
“我爸他们什么时候赶来?”
“洪水爆发,部队集训官兵以及民间医疗人士,都纷纷赶到医院帮忙。我们医院人手不够,医务部打电话给河厝村的张帆父亲,叫他动身前往医院。他家世代行医,祖上清廉。听到消息,他二话不说,骑着单车前来。医院半个小时后,非常混乱,许多要抢救的等着我们抢救。张帆在街上叫了几辆三轮车,院长协调,由部分伤者前往张家,同时调一二个护士前往。”
“张父见死扶伤”
“可以这么说。当时每个活着的人都有一股力量,许多家属搬到医院,陪同伤者,或者已经淹死摔死的亲人。工会的**安排食堂给他们住宿。一切知寒知暖的由他们管理”
慕云的泪水汩汩流淌在我的大手上,她不停摸着两腮,那样子还在抚思内心巨大的惊悸。
“医院门口乱成一锅粥,我安排几个值班护士争分夺秒给下一位需要抢救的村民,你爸天雷从救人到被送到医院,是深夜时分,许多军人施于抢救累倒了,我记忆中,单卫华背着他,把你爸放下时,他的身上全是血,从胸膛、背上沾满了裤脚,他一直把老朝背到护士值班室,医院作了一个重大的决策,院长和我先保老朝。我推着你爸进入手术室。单卫华坐在手术室外,我和院长进行了长达五个半小时的手术。外面发生什么全然不知,从手术出来前,我们的衣服湿了干,干了湿了,单卫华身上由原来还在滴淌的血凝结在军衣上,形成了深深的血痕”
听到这些,我突然很心痛,过去我太不了解爸爸,养尊处优,如今,父亲伟岸的身姿从后妈口中道出,我竟然感慨不已,眼角不知何时把那份对父亲的思念化作泪水,我的眼角湿润着,我不禁想从慕云口中获得更多关于父亲的故事:
“慕云,如果你不说,我并不知道父亲的过去,为什么我父亲从来没跟我提过去?”我对父亲太不理解了,只记得他的功勋和军衔,以及荣誉,这是我做儿子一个失职。
“伟,是你父亲不让你有悲伤!他答应过你母亲!”
慕云讲述父亲过往的事,令我陷入对父亲无限地愧疚。
“你父亲从手术室出来,二肢已经截掉!”
“我爸从正常人转为非正常人,在思想和内心你接受吗?当时你来我家怎么想?知道他不具备有男人的生理行态,你还来我家受苦?!”
“伟,我没有理由可以拒绝,你爸是为慕村截肢,我为什么不能为他做任何事情?”
“你爱我父亲吗?慕云。”
“爱!十分地爱!”
“可他明明给你负荷,让你每夜每日煎熬,我理解的爱是快乐和幸福的!”
“伟,当你感受人生变故后,所有以前你美好的设想不过是为了应证你突如其来做出的决定。真正崇高的爱,是灵魂相叠,是精神的相许,天雷理解我,呵护我;我爱他,那是因为他有信仰、有情怀,是真正为国为家为人民的军人!一个格调高昂的男人,他一定也爱他的家人,不是吗?”
我们的谈话,随黑夜隐没在夜空,我靠着床头,慕云枕着我的手臂,悄悄进入梦乡,我的眼角湿润了一大片,我想念我的父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