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草有点犯难，她本来就不善言辞，苏南这么一问她更是脸红心急，话都不知道咋说了。

“小草，昨天我去了公社，正好看到了刘书记。他跟我说了说，目前的情况是这样。”

苏南娓娓道来，把大致情况给小草透了个底。“小草，刘书记说了，国家很重视，咱们国家农民太多了，而且种植技术落后，大部分地区都是靠农民手工种地，累死累活一年到头赚不到几个钱，除了吃饭根本剩不下。”

“这事如果成了，我们李家村的菜就可以卖到整个成华市，然后卖到全省。说不定全国都能吃上咱们李家村的菜了，那多好啊。”

“……”好是好，小草迟疑了下，“可是村里春水叔，二能他们都不赞成……”那天广场上村民的反应李小草也都看见了，她也有担心。

“嗯，春水叔他们的顾虑也有道理，这事没那么容易成功。大队长也说了，头两年隔壁几个公社和大队都尝试过，最后都失败了。可是小草，既然这样那为什么国家还是很支持呢？连大领导们都觉得不能放弃，我们为什么要放弃？”

“还有啊，昨天刘书记说了，这次这个项目市里还有公社都非常重视，他们也考虑了咱们李家村的现状，会大力支持的。”

“刘书记真的这么说吗？”

“当然了，我亲耳听到的。刘书记说了，上几次失败，市里的领导们非常重视，总结了经验教训，最后反复讨论，才决定把这个项目落在咱们村的。市里对咱们充满了信心呢。”

小草的眼神里有了点动摇的意思。

苏南继续说：“小草，我和你，我们都是女人。我是因为家里没男人，所以不得不当家。你是因为你爹身体不好，所以家里的担子都落在你头上。现在全国都在轰轰烈烈地搞生产搞建设，我听说别的大队有很多女人都当家做主，还被推到市里当什么三八红旗手。”

“现在时代早变了，妇女能顶半边天呢！小草，你错过了读书，难道这次机会你也要错过吗？”

苏南环视一圈屋里的摆设，基本上除了放在地上的农具和面前这张桌子，还有她们坐的这两把椅子，家里没像样的家具了。

她有点鼻酸。“小草，你加入吧。如果成功了，说不定你就能砌砖房了，你爹看病吃药也有钱了啊。”

小草听到这里，有点心动了。是啊，其实她有的时候也会想，自己这么辛辛苦苦地种地，干活，一年到头，也只能勉强维持自己和爹饿不死而已。家里根本存不下钱，这样的日子还要过多久啊？

“苏南姐，我，我不懂什么大道理。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再想想，行吗？小草低着头，她觉得苏南专门来一趟，给她说了这么多，她还是没有勇气。很对不住苏南，她不敢抬头。

“嗯，行。”苏南也知道，小草生性胆小、老实。一下子让她做出改变是不可能的，她已经看到了小草眼中的动摇，她不在乎一时被拒绝，她相信小草最终会和她站在一起的。

“小草，你再好好琢磨琢磨。”她握住小草的手，感觉很粗糙，骨关节很大。这是一双典型的农村人的手，跟她的有很明显的不同，她感到小草往后缩了一下，她没有松手。

“小草，你已经干了很多年农活了，你懂李家村的土壤和气候，知道怎么种地能有好收成。这次专家也会来指导我们，这是多么好的一个学习机会呀。”

苏南懂得凡事不能操之过急，她不再说了。她要给小草留一点思考的空间。时间也不早了，于是准备告辞。

她拿出随身带的篮子，“小草，我知道李叔身体不好，我给他带了点润肺的草药，还有一些吃的。”她捋了捋垂到眼前的头发，“一杰还在家等我呢，我先回去了，你也早点睡吧，我改日再来看你。”她把篮子放到桌上，里面是她装的一罐蜂蜜和一些中草药。

小草把苏南送出门外，看着苏南手里拿着手电筒一步一步走的越来越远，她靠在墙上。心想，真羡慕苏南啊，她有一副自己永远也不可能拥有的容貌，还这么能干，自食其力。浑身上下充满能量，自己什么时候能像她一样呢？

她转身回屋，冷不丁看到她爹站在她身后。

“爹，你怎么起来了？刚刚吵醒你了？”

李永发在苏南来的时候就醒了。他一把年纪，身体有病，哪可能睡得安稳，只不过是为了不让女儿担心罢了。

“咳咳——”夜里凉，他又开始剧烈咳嗽。

“闺女，刚刚我都听到了。你怎么想啊？”

小草沉默了一下，“爹，我——我还没想好。我担心你的身体。”

“唉——，是我拖累了你啊。小草，你去吧。”李永发混浊无神了一辈子的双眼此时竟然迸射出了一丝少有的亮光。

“这些年，我也想明白了。草儿啊，你命苦，从小没了娘，摊上我这么一个没用的爹，耽误你的终身大事。爹不能再耽误你了，咱们家没什么可失去的。小草，咱们靠不了别人，你去拼一把，大不了还回来种地，那是咱的命。”

李小草终于忍不住了，泪水润湿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