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清眉摸着圆滚滚的肚皮,只觉得自己上辈子都没吃得那么饱过。
说实话,到现在她还有些迷糊,这是真的吗?
她遂掐了自己一把,很痛,掐完的那处胳膊还泛起了红。
她木木地抬起胳膊,顺着视线往上看去,晃了晃,小手肉乎乎的,嫩白如藕。
其实一开始她脑子里一片空白,她怎么就变成了江州的何清眉?但是渐渐的,她也只能接受这个现实,既来之则安之。
丫鬟婆子走后,屋子里很安静,许清眉躺在床上还清醒了一会。
她望着床幔上围着的一圈宝石坠子,若有所思。
似是还记着前世刚得知自己有了身孕的欣喜,还有临死前对肚子里孩子的万分不舍。
许清眉知道一个孩子对一个家意味着什么,既然她现在是何清眉了,那么她会代替从前的女娃娃好好地活下来。
突然她想到了丈夫徐立谦,她很想去找他,告诉他自己还活着。
不知道他得知自己死后的消息会是怎样的反应,也不知道他是否知道他们曾有过一个孩子。
但转念一想,若是他知道自己心心念念的孩子都还未曾来到这个世上就已经没了,肯定会更加痛心。
后来她又想到如是没有自己管束着房中的银钱,不知他又要拿多少去买酒喝。
想起以前徐立谦每次喝回来醉醺醺得,自己还要亲自帮他梳洗。
他脾气可大着呢,婆子丫鬟都不让进身,所以有些时候迫不得已她还要扛着他。
从前她总想幸亏他娶的是自己这个贤惠力气大的,倘若娶得是自己温婉柔弱的嫡姐,说不准连扛都扛不动。
可是她现在只是一个七八岁的女娃娃,而且江州与京城隔着十万八千里,她实在是无可奈何。
况且若是她向何府众人坦白自己不是真正的何清眉,而是京城长兴侯府的徐二夫人,许清眉。
大家八成只当她是小孩子说胡话了,所以她现在也只能既来之则安之了。
许是年岁小的孩童本就贪睡些,她想着想着,便又睡了过去。
离开后,李氏将侄子叫到自己跟前来,过几日是李氏大哥李川的忌日。
李阳春立在姑母李氏跟前,面颊清瘦,身子骨瞧着也清瘦。
李氏单名一个“荷”字。
她瞧着侄儿愈发长得像自己那早逝的嫂嫂了,不禁回忆涌上心头。
李阳春的父亲李川本是一个武官,与李荷是兄妹,娶了江州通判的女儿冯婉茵为妻,婚后一年就生下了儿子。
但是李阳春生下来就体弱多病,子承父业估摸是不可能的了。
而李川觉得自己身为武将,儿子怎么能是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病秧子呢,所以他便不喜这个儿子,对他也不怎么上心。
这之后李川纳了冯氏的丫鬟姜氏为妾。
过了几年,冯氏又有了身孕,但没过几个月,姜氏也有了身孕。
七年前,江州李府内,三月的海棠开得正盛,一朵压着一朵。
嫂嫂冯氏十月怀胎,即将临盆。
那日正巧李荷和何老太太也在府内,何老太太带着木妈妈原是来探望故人的。
凑巧这故人就居住在李府附近,原是打算在李府整顿一下改日再去拜访的。
因为舟车劳顿,何老太太到了李府用过午膳后便去了厢房休息。
那时李荷怀胎三月有余,虽说她也是有身孕的人,但她年少时跟着父亲习武,因此身体比一般的妇人强健许多。
她还记得那日本是个大晴天,李府院子里的海棠开得正盛。
一只白色的大花斑蝴蝶专注地停在一朵红海棠上,一动不动。
院中有一个小亭子,亭中摆放着一张梨木八仙桌。
桌上摆放着些许水晶凉糕和桃花酥,李荷和嫂嫂冯氏对坐闲聊着。
期间,五岁的小阳春知道姑母回来了,非要寻过来。
他贯常是喜欢这个姑母的,吵着嚷着要姑母抱。
可李荷这胎刚满三个月,嫂嫂又怎会让她抱孩子。
于是最后小阳春只得耷拉着脑袋让婆子抱着,谁知没一会就睡着了,两人只能笑笑。
小阳春生来体弱,大夫说许是先天不足,从生下来便大病小病不断,因而吃药如同吃饭一般,身上也带着一股子药的清香。
冯婉茵只梳着一个简单的挽髻,手持着一柄扇水墨团扇,着一身浅绿色织锦袄子,小腹高高隆起,外罩一件黛色披风。
三月春寒料峭,这微风中还夹杂着些许寒意。
虽说女子怀胎辛苦,且她这嫂嫂未施脂粉,可仍瞧得出是个十足十的美人。
“嫂嫂,木妈妈说你这胎八成是个女儿。”李荷看着嫂嫂的肚子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