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儒儒带着我们越走越偏僻,沿着这条小路走去,已经看不见什么人烟。远远地,能看见前面有一个茅草屋。茅草屋前,好像站了一个佝偻的身影。
方儒儒突然小跑起来,往那茅草屋跑去。
“爹!”方儒儒喊道。
我们三个也加快了脚步。我们看清楚了那是一位已经头发花白的老人,脸上还有褐色的老人斑。岁月在他脸上留下了皱纹,但没有掩盖住他身上的书生气。哪怕佝偻着腰,那老人正扶着门楣站着,我也能感受到他文质彬彬的气质。
那老人扶住了方儒儒来搀她的手臂,眼神没有落在女儿身上,径直看向了我们跟在后面的三个人。
“施小姐、施小姐……”他迈开步子朝我走来,脚步摇晃的样子显示出这位老人家很是虚弱。
我想去扶他,可还抱着十几二十个西红柿。我回头看了一眼三尺,三尺点了点头,我便赶紧踮起脚把西红柿又放进她的框里,然后去扶住方松云。
“方老先生您慢点。”我恭敬道。
“无妨、无妨……施小姐当真懂得老朽兴学主张吗?”方松云抓着我,隔着衣袖我都能感受到他的手是那样的干枯。抓着我,如同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他激动地直盯着我。说真的,在互为初次见面的情况下方松云的举动着实有些吓人。不过,比起被震慑,我心中更多的是难过。
我看了眼他身后的方儒儒。方儒儒与我对视了一瞬脸色略微尴尬,随后眼中似也多了几分落寞。她只是从后面扶着她的老父亲,没有阻止他的动作。
“是的。”我看着老人的眼睛,认真地点头道。
“当真、当真……”老人呢喃道。
“爹,先让施小姐进屋里再说话吧。”方儒儒说道。
方松云不肯放开我的手,嘴里一直细碎地说着什么,我和方儒儒两个人把他扶了进去。
茅草屋很小,进门有一方木桌。左侧有两张床,两张床之间有一卷长帘,可现在帘子没有拉开。我扶着方松云老先生到他床上坐下,他双目的眼神已经没有在我们任何一个人身上,空洞地望着别处。他嘴里没停,持续地呢喃着,只是从见到我开始就再没有松开我的手。
“抱歉。”方儒儒闷声道,“我父亲的病有时候就会这样,突然就好像没有意识一样,所以我都让他不要出门。我不在的时候他从来都不离开这屋子。”
所以方儒儒看见方松云靠在门楣上才惊了一下吧。
况且,看方松云身体那么虚弱连走路都走不稳,估计别说是不能出门,连床都下不了把。就这个样子还要一个人撑着走到门前,能想象他是有多想见我。
方松云坐在床上,头靠着墙壁,在一个并不舒服的姿势下竟然缓缓闭上了双眼。
我被吓了一跳,毕竟他的脸上没有多少生气。
“我爹他几日没有入睡了……”方儒儒只能解释道,一边弯着腰拿被子给方松云盖上。
气氛压抑起来,方松云抓着我的手依旧没有松开半分。
“唔……”当歌的呜咽声打破了一片沉静。我回头看她,果然已经流下了眼泪。此情此景,我确实感觉到心酸,可我也不能和小哭包抱着哭成一团,那样方儒儒会很不好受吧。
还好,这次还有三尺帮我安慰当歌。三尺把肩膀借给当歌靠着,她身上英姿飒爽的外放锋芒也收敛了许多。
“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吗?”我低声向方儒儒问道。
方儒儒笑了笑,很轻松的样子。
“走一步算一步吧,船到桥头自然直。”方儒儒说道。
可她明明已经到了连药都买不起的绝路。我能闻见这房子里始终散不去的药味,方松云这个样子可能已经持续了很多年了。
“实在不行就把书庐卖了,我在家里抄书,也方便照顾我父亲。”方儒儒说道,声音越来越低。
“可是……那是你父亲的最后……的心血了…….”小哭包一边哭着,一边说道。
“……”方儒儒沉默了,她低下头,我看不见她的眼眶是否也红了。
这种低沉的气氛真让我难受。在我眼中,方儒儒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应该天真烂漫地幻想未来,而不是已经被生活的满地鸡毛磕绊。就算是我,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在上辈子也能做这样的梦。
“方儒儒我问你。”我说道,“你接受了那个书庐,总会做点生意吧。”
“……”方儒儒沉默着。
行吧,就当我忽略了她已经把方家书庐干倒闭了。
“算账呢?算账你总会吧。”我又问道。想起上次她很快的跟我交代了施家财产的几个数字,方儒儒算数总会吧。
“会。”她答道。
“我过段时间想开个店,你来帮我好不好。”我问道。
方儒儒轻皱着眉,望着我。
“你给我工作,我付你工钱,这不算偏帮。”我说道。“到时候我能让你把账目带回家清算,这样你也能好好看着你爸了。”
方儒儒的眼神告诉我,她在犹豫。
“方小姐你就答应吧,我家小姐是真心想支持方老先生的。”小哭包开口道。
就连三尺,也说:“你需要钱,才能救的家人。不偷不抢安安稳稳找个工作,为何决绝。”
三尺清冷的声音很打动人。
“多谢施小姐……”方儒儒终于答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