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千辞垂在身侧的手紧了紧。

沉默了一会儿，他道：“弟子身上的戾气，近日自己也有所察觉，京都距离此处也不过就是三两日的马程，血海深仇就在眼前，弟子没有办法控制心绪。”

下山以来，林莞多次婉转的阻扰他复仇，他不是看不出来。

林莞想让他放弃仇恨，他一直不愿意戳穿她对他这份希冀，但总有一天，他会在她面前变成一个杀伐的修罗。

与其到时候让她难过，还不如提前点醒。

他难得坦诚这件事，林莞心里也有准备，反而平静下来：“南阳王和你达成协议了？”

沈千辞毫不避讳的点头：“早在百年前我潜逃时，就与皇叔约定，他日会回来与他一同斩杀京都奸佞。”

计谋了百多年的仇恨，想让他放弃又岂是这朝夕的事情。

林莞有点无力。

系统的这个终极任务好像不太可能完成啊。

沈千辞在夜色里看看她。

也许是刚才受了红蛇“惊吓”的原因，她向来戴得严谨的灰色道帽此时歪了一边，耳后露出了些许不听话的青丝。

妄念一起，他无时无刻不在克制亲近她。

就像此时，他有一个念头，想上去取掉她的道帽，将她的青丝挽起来。

然而这个念头在心里晃了晃，还是被他压下去。

沈千辞咽了咽发干的嗓心：“师傅……”

“嗯。”林莞还在发愁，听见他喊，没意识的应一声。

“师傅下山历练完之后，还有什么打算吗？”他问。

历练完之后？

“倒也没什么打算，游历完就回山吧。”林莞心里叹气。

光是解决他黑化的事情就遥遥无期，她哪有空计划“历练”完之后的事情。

“可师傅已经长出了三千青丝，这是还俗的意思，对吗？”沈千辞紧盯着她。

林莞一愣，摸摸头，后知后觉发现帽子歪了，头发还掉了一缕出来。

她轻咳一声，尽可能端严的把帽子戴好，青丝塞回道帽里：“还俗了也可以做俗家弟子嘛，我无牵无挂的，也没地方可去，到时候继续为佛主他老人家扫扫香案什么的，也好有个落脚处。”

“师傅怎么会没地方去？”

沈千辞踏近她一步，紧跟她话音之后：“弟子这里，难道不能是你的落脚处吗？”

这原本应该是一句徒弟表孝心的话。

按照这个剧情走向，接下来她应该一脸动容，感慨徒弟没白收，自己“老有所依”。

但两个人的距离突然拉近，林莞看着沈千辞目光紧迫的样子，一时竟然哑了下去，不太敢接话。

他盯着她的眼睛太紧了，紧得发亮。

好像是某种执念在里面作祟，视线里透着千丝万缕的锁链，看得她心里“突”了一下。

林莞莫名觉得有点不自在。

沈千辞视线压低，语气也放低了些：“师傅，他日大仇得报，我定在整个大荒设立寺庙，宣扬佛法，最大的就盖在皇城里，您到时候……能不能留下来，为弟子诵经洗罪？”

夜色沉溺，虫声似乎小了下去。

林莞敏锐的察觉到一种莫名的气氛正在他们之间蔓延。

沈千辞的盛世美颜近在咫尺，说话间气息极低，几乎喷到她脖子里。

她心口在狂跳。

完蛋。

这种糟糕气氛绝不是师徒之间会有的。

说时迟那时快。

她难得机智的大退了一步，手合佛珠，道：“阿弥陀佛，现在说这些都还为时尚早，为师今日有些困了，你也快些回去休息吧。”

说完，她故作平静的转身，回屋，扣上房门。

下一刻，林莞大怂。

佛祖宽恕，弟子三千年来固守本心，刚才也不知道为什么，险些就破防了……

不过既然她还俗了，稍稍对男子动动心也不算过错吧？

这个侥幸念头一起，她赶紧拍了下脑门。

林莞啊林莞，你魔障了你。

那可是你徒弟！就算长得再好看也不应该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