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毫无征兆地在除夕之夜自杀,而后尸身居然在密不透风的宫墙之中,不翼而飞。虽然谢苍舒向来自诩坚定刚强,但是同宁唯衍相比,他的那些所谓磨砺,不过尔尔。
而尸身不见,就无法发丧。
“父皇已经决定了,以她封后之时的衣冠代替,明日便要宣布母后已去的消息了。”
“唯衍……”
“苍舒,我一直以为我能过去,生老病死我们迟早都要经历,但是我至今仍旧想不明白,母亲为何要自戕?为何要舍我们而去?”
谢苍舒也想不明白,且皇后娘娘不是一般人,她对谢苍舒来说,亦是意义重大之人。
这世上,有什么事情是能够让她弃亲生儿子、夫君、父亲于不顾,慨然赴死的呢?
“唯衍……”谢苍舒一把将他揽在怀中,可惜此刻无酒。若是有酒在的话,谢苍舒会给两个人各灌一壶酒,姑且让两个人再逃避一日。
他不知的是,宁唯衍经历了丧母之痛,已是脱胎换骨,为了不让谢苍舒不自在,反过头来宽慰他,“苍舒,我知道我会振作的。当务之急是顾宗津回京之后,原本已经蠢蠢欲动的那些人,不知又有什么名堂,‘水灌晋阳’之祸,顾宗津在回京的路上应该能够反过来是我们做了手脚,不出招是不可能的了。”
“的确,不过明日在朝堂上,对于皇后娘娘离世的消息,你虽万分悲痛,但是顾宗津的神情你务必要留意,还有顾丞相的你也上心……”
“我外祖?”宁唯衍忍不住发出了疑问。
“顾丞相虽然对朝局不甚关心,但是顾宗津的有些行为真的让我也十分迷惑,昔日长明山庄的容予就住在丞相府内,他与丞相两人时常也会下棋论剑,我只是不知道,顾宗津会如何利用这枚棋子。”
“比武招亲他们没赢,又出了别的招数。”
“那也不重要,我们送他的第二件礼物,他也应该收到了。”
***
夜深,人静寒重,唯人思量。
晚饭之后,楚聊没想到第一个来找她的人居然是谢苍舒的母亲。
住进谢家之后,她自觉如今身份尴尬,谢苍舒也并未引见,她只远远见过几次谢母。
此刻谢母亲切地迎上自己,热络地毫不将自己当做外人,倒真是亲昵起来。
这妇人眼角眉梢似乎都跳着喜悦,表情流畅地让觉着她是很爱笑的。就连不笑时,眼角已有几道褶子,压着那□□和胭脂,却足以见得这妇人,年轻的时候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
可惜嘘寒问暖的样子做足了之后,谢母迅速地切入正题。
“早上公遇虽然胡闹了些,但是你也看到了孙家的姑娘是喜欢祁儿的,他们两个人自幼一起长大,若说起来谢苍舒对京中哪个姑娘最上心,最挂念,谁都知道必然是朝秋。这一点,连公遇都比不上。”
楚聊看着谢母一副真切的模样,心道:既有这样一个人住在心尖上,那他当初便不该招惹我。
“您觉着,他们当真恩爱吗?”
“是的,但是你不要告诉祁儿我今天说的。”
“我当然有分寸。”
“楚姑娘,你若是要钱,谢家虽然不似其他府院,但是只要你说,我绝对可以给你,你要是日后想给她做妾,我也一定会帮你。”
楚聊听了这话,心里冷笑一声,但是脸上却也没兜住,发出一声冷喝。纵然这事儿她在得知谢苍舒青梅竹马那号人物在时,就已经想过,但是被人说出来的滋味,却是完完全全的不同了,她堂堂长明山庄的大小姐,给人当妾?
虽然她已宣称自己与长明山庄毫无瓜葛,但是传到江湖上,即便是断了与山庄联系,长明山庄的颜面何在?
若不是此刻谢母脸色怪异难堪,她绝对是要笑出声来的。
她虽不觉出了个寒噤,内心却实在欢喜,因为她一想到谢苍舒这位青梅竹马,到底是怒了,要不然她几时可能会见谢母如此姿态?
若是换了寻常人,自然是敷衍了事,不愿与长辈起冲突,谁道楚聊开口却实在得很,“谢苍舒若要娶我,自然是要明媒正娶,做人妾侍我也是做不来的。”
谢母没想到楚聊会如此说,原本脸上挂着的一团的笑意霎时变得冰凉,脸色也随之变成苍白。但是这种情况没有持续太久,她毕竟久居京城,身为尚书夫人,虽然脸上变幻几次,最终稳定下来,又显出温柔关爱的一面,“姑娘与小儿若是真是两情相悦,可忘了我这番话,祁儿既将你带回来,你当这里是自己家,无论何时,我也拿你和公遇一样看待。”
楚聊起身送了谢母出门,觉着困了,也不让艳艳给她讲解昨日落下的京中局势,对着刚进来准备服侍她的艳艳道,“我自己洗好就睡了,你也去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