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试之中,一把玄铁剑与一只白玉箫数次撞击,发出时而清脆时而低闷的声响,台下众人许久没见过如此精粹的比试了,甚至是江湖上老一辈人切磋,都少有如同今日这般精彩的场面了。
所有人都必须承认,这场比试中的两个人,都使尽全力。
但是,眼见是那位突然跳出的白衣男子,更胜一筹。而且,还是在单只用一把箫的情况下。
这一会儿的功夫,方才经过数次比试,内力消耗巨大的容予,再将长明山庄和天目剑派的功夫悉数用上,已是气息不稳,眼角发红。
人们不禁去想,若是将箫换作一把剑,今日局面是不是早就尘埃落定了?
江湖英杰群聚,能看出百招之内,容予必败无疑的不在少数。
但是,容予对面,那个自称谢苍舒的持箫男子,究竟是何许人?
这人武功奇绝,倘若是哪怕只与一个江湖人士动过手,也不会至今无名。
这样的人,莫不是半生所学,只是今日展露,做长明山庄的东床快婿?
“岸歌”,楚浔声音低沉,看向一侧正襟危坐的离岸歌。作为山庄之主,又被各大门派拥护,楚浔早已是喜兴不表于色,此刻他却眉头紧皱,望着离岸歌的方向。
离岸歌此刻的脸色亦是铁青一片,眼里像是看着一团火似的,转向比武台。
他跟随楚浔已经三四十载,差不多从记事起两人就在一处,楚浔一个眼神暗示,他立刻明了,一个飞身跳上台去,却不得不卸下心中的担忧,变换了一种悠悠然的语气喊道:“两位少侠,均是武功了得,只是再比下去,恐怕会两败俱伤,不如今日比武暂停,稍作休息。”
离岸歌看着眼色通红的容予,心中一阵酸楚难在抑制,他如今这个年纪,无儿无女,对于当时竹林里捡来的孩子,不管那孩子怎么想,他自己总要多些责任的。
好在他在江湖里也用惯了没脸没皮的招数,大家已经见怪不怪了,“让大家见笑了,请大家移步山庄莞悦堂,我们准备了好酒好菜,定不会扫了大家的兴致。”
台下众人,不管是抱着看什么热闹来的,自然知道离岸歌此刻站在擂台中央,虽是憨态可掬,背后代表的可是长明山庄不容置疑的态度。
楚浔为了让自己最看重的徒弟和亲生女儿结亲,搞了这么大的阵仗,岂愿意替他人缝制嫁衣?若那人真的就是哪位江湖中有名有姓的侠客,或者长明山庄哪个世交故旧的孩子,又真的击败了容予,恐怕离岸歌也没脸站出来阻止毁亲的。
可偏偏那位自称谢苍舒的人,却是神秘得很。
江湖之中没有姓名,就连长明山庄负责情报搜集的机构也没有半点关于这个人的消息,这一会儿功夫,同名同姓的人倒是查到了几个,不过年龄和样貌却都对不上。
***
敬和堂内,容予、谢苍舒并肩站立。
厅堂七开五纵,两个人直身长立在六角柱旁,却给人一种赫然的威严感。
两侧分别坐着离岸歌、缃玫等人,这些人中除却缃玫是二十岁出头的年轻装束之外,其余都是山庄元老。
他们对容予的印象都是极好的,且不说他自幼长在山庄楚浔和碧溪宜膝下,是长明山庄庄主亲授首徒。单是他在江湖上明辨是非、洞察秋毫,将长明山庄立下的招牌擦亮,也是博得了各位堂主的赞扬。
众人也都看得出来,这个被长明山庄收养的少年所图并非功利,他心里有一杆秤,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知道是非善恶,就如同当初那个心怀天下、仗剑江湖的楚浔一样。
这说起来简单的事情,在江湖上却最是难得。
与此同时,长明山庄的庄主楚浔坐在一把靠背双面起棱的红木交椅上,左手不停地摩挲着椅上的兽爪,右手抓着一串琉璃珠子,眼神似在两个少年身上游离,又似乎盯着更远的那片暮色。
堂下寂寂无声,时值初春,北方晚风依旧凛冽。
不知过了多久,暮色四合,山下掩云庵的钟声传来。
谢苍舒不知从何处,掏出来一把绘青绿山水折扇出来,拿在手上玩味似地抚弄,脸上微微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若众人此刻不是心中块垒难写,见他那笑一眼,即便再多的厌恶,也是能够暂时忘却。
他终于开口,“楚庄主将晚生叫至此处等候已有一个多时辰了,不知此刻是否已经将我的身份查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