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月见把完脉,又弯腰查看了男人后脑勺的伤口,而后神色复杂的对上男人期待的双眼,“你还记得什么?”
男人正要开口,便被苏月见语气不善的打断,“除了昨夜。”
“没了。”男人顿了顿,摇头道。
苏月见眉头微凝,陷入沉思。
这种情况她在师父给她的医书上瞧见过,脉搏无异,脑部除了外伤外亦无其他损伤,可却忘了前尘往事,多半是因撞击下导致脑部积有淤血,待淤血散去,或可恢复记忆。
但也不排除因此痴傻或是一生都无法找回记忆的可能。
男人目前言语清晰有调理,眼神清澈明亮,断不是痴傻的症状。
可这并不代表他日后无碍,若是脑部的淤血一直不散,仍有变痴傻的可能。
她有把握清除他脑部的淤血,但何时能恢复记忆,她说不准。
想到此,苏月见如实告诉了男人他的身体状况。
也将他们相识的经过尽数告知了他,包括昨夜的前因后果。
男人听完,紧紧皱着眉头,好半晌后才道,“所以,是你救了我。”
苏月见愣了愣,重点难道不是他目前的身体状况,和以后他该要何去何从吗?
不过,若他这么想...
“我救了你一命,你昨夜也算是救了我一命,所以现在我们算是扯平了。”苏月见温声引导,“你若实在没有去处,我可为你寻一宅院,并替你治伤,直到你的身体痊愈。”
苏月见看着男人,语气愈发温柔,“但是你需得记住,除了伤患与医者以外,我与你没有任何关系,昨夜之事你要当做从未发生过,更不能向任何人提起。”
“否则。”苏月见倾身逼近男人,眼中的柔和淡去,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杀意,“我有很多种法子让你死的悄无声息。”
苏月见的这番话虽有威逼利诱之嫌,但却已是男人目前最好的选择,可以说是对他百利而无一害,他的记忆一片空白,过去未知,未来迷茫,男人除了答应好像已没有更好的选择。
苏月见觉得,男人没有不应的道理。
可偏偏她面对的是杀伐果断的锦衣卫指挥使大人。
云宋锦衣卫的选任途径有功升,荫叙,皇亲外戚,传升,改调等,但不论是如何选进来的,都要经历残酷的训练,从训练营里活着走出来的,方才是真正的锦衣卫。
锦衣卫只衷于天子,他们傲骨铮铮,铁血无情,叫人闻风丧胆,向来只有别人对他们避而远之,断没有谁敢凑上来威胁一二的。
更别提锦衣卫之首,且兼管北镇抚司诏狱的景白安。
哪怕他失去了过往的记忆,但有些东西是早已刻入骨血的,并不会因为他不记得前尘就彻底转了性子。
男人对苏月见的威胁,视而不见。
他面容平静的盯着她,笃定道,“你不会杀我。”
苏月见一滞,唇角微僵。
“你若要杀我,我今日就不可能活着来见你。”男人说罢,看向苏月见的纤纤玉指道,“姑娘的手是治病救人的,未沾过鲜血,更没有杀意。”
她为他诊脉时无意流露出来的和善才是真的,而那故作的凶狠,在他眼里不过是只张牙舞爪的猫儿。
毫无威胁力。
苏月见,“...”
她瞪着他,因被拆穿伪装,睫毛一颤一颤的。
“姑娘与我有救命之恩,我必须报,昨夜之事虽是因他人算计,但我毁了姑娘的清白是事实,我必须为此负责,所以我们没有两清。从始至终都是我欠姑娘。”
男人郑重又坚定的道。
苏月见眨眨眼,“...”
被他这么一说,她竟觉得有几分道理。
不对,什么有道理!
她是在跟他撇清关系,不是在谈恩情亏欠。
苏月见直起身子,瞪着男人冷硬道,“就算如你所说,那又如何。”
“你如今重伤未愈,记忆尽失,拿什么来报答来负责?”
男人皱了皱眉,面色凝重,似在认真思索。
苏月见好整以暇的等着,她倒要看看他还能说出个什么花来。
良久后,男人看着苏月见,认真道,“我记得,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
具体怎么知道的他也不知道,反正觉得好像是有谁这么说过。
苏月见瞪大双眼,“...”
这人是话本子看多了吧。
片刻后她咬咬唇,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昨夜你已经许过了。”
男人,“?”
好像也有道理。
不对,这不能混为一谈。
可他一时竟找不到更好的说辞。
两人无声的对峙,屋里安静极了。
不知过了多久,在苏月见快要忍不住时,听男人道,“我想留在姑娘身边。”
苏月见一顿,立刻冷下脸道,“不行!”
她巴不得他离她越远越好,怎么可能将他这个后患留在身边。
男人全然未将苏月见的拒绝放在心上,继续道,“我眼下什么也不记得,无法给姑娘承诺,但若就此离去,我心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