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安王一路杀过来,只怕也会人心惶惶。
夜里多少都有些萧瑟之感,才从皇宫出来的赵宁煊自然感触更深。
马车深夜行驶,轱辘压在石板路上的声音也清晰可闻。可这些日子以来一直未得安宁的赵宁煊,却觉得这样的声音能给他带来心里的宁静。
约莫又过了一刻钟,马车停了下来。
川紫在外轻敲车壁,“主子。”
“世子妃睡着了,轻声些。”
赵宁煊的声音传出去,川紫这才撩开了马车帘子,让赵宁煊把人抱着下了马车。
看着怀里睡得格外香的人,赵宁煊也是无奈的笑了。
这小丫头是真放心,睡得像只小猪一样。
赵宁煊抱着人回了世子院,在走进去之前,往赵长瑀的院子里看了一眼,那院子里也是灯火通明。
这一夜过去,安安静静的。次日,天刚蒙蒙亮,赵宁煊便醒了过来,微微偏了偏身子,美人儿乖巧的窝在他怀里,香腮柔美。
只是待赵宁煊仔细看了一会儿,就察觉出不对了。小姑娘面色有些异常的绯红,呼吸也有些急促,赵宁煊唤了她几声,也只得她几句哼哼。
赵宁煊抬手摸在魏令仪的额头,发现她果然是有些发热了,顿时皱眉,撑起身子来,轻轻拍了拍她的小脸:“娇娇,娇娇……”
魏令仪这些日子都绷着脑子里的那根弦儿,又是担心赵宁煊,又是应付安王宫乱,她昨夜这么一放松,便把这些日子的紧张都扔了。这一觉就睡得有些迷迷糊糊的,竟然发起热来了。
她昏昏沉沉的,感觉自己身边有人,整个人又绷了起来,下一瞬听到赵宁煊熟悉的声音,才勉力睁开眼,看向赵宁煊,可眼前发热,她什么都说不出来,整个人难受的想哭,顿时就委屈的嘤咛了一声。
“娇娇别怕,宁煊哥哥回来了。”赵宁煊轻拍她,温声道:“别绷着了,睡一会儿,我请林大夫来给你诊治。”
魏令仪此刻却格外娇气,人都病的昏昏沉沉的了,还委屈的抱着他的腰,埋首在他身前:“不走…宁煊哥哥…不要走……”
听到他的娇娇又委屈又娇气的声音,赵宁煊顿时心疼得不得了,把人抱在怀里,轻声细语的哄着。好不容易把小姑娘哄睡着了,立刻叫了川紫去外头请林大夫来。
“冷……”
许是受寒了,魏令仪整个人都有些发冷,即便是整个人都在被子里,又被赵宁煊抱着,她还是觉得浑身上下都发冷。
赵宁煊却只觉得她整个人都滚烫的,可魏令仪声声叫着冷,赵宁煊便命人重新烧了炭火盆进来。
魏令仪难受得不行,窝在赵宁煊怀里无声地流泪,还不时哼哼几声,叫赵宁煊也跟着愁眉不展,第一次深恨自己无能为力,更加是恨不得以身代之。
轻罗站在外头使劲儿张望,她方才看了世子妃难受的样子都心疼得很,只盼着林大夫能快些来才好。
幸好川紫机灵,叫林大夫骑马赶过来的,这会儿就已经到了世子院了。
林大夫到了门口,轻罗却又迟疑了一下,但也没多会儿,就带着林大夫直接走进内室去了。
“世子,林大夫来了。”轻罗站在屏风外头道。
过了一会儿,才听到赵宁煊在里头说道:“撤了屏风,请林大夫进来。”
赵宁煊忧心魏令仪的身子,一直都抱着她,直到听到了轻罗的话,才自己取了件外衣穿上了。
林大夫看到赵宁煊站在床边,他还送了口气。川紫去的时候匆忙得很,他都不知是谁出了事儿,还以为是赵宁煊的毒伤复发了,吓得他差点手里的药都撒了。紧赶慢赶的过来,看到赵宁煊安然无恙的站在这儿,他才放下心来。
“瞧瞧娇娇,她说冷,我摸着她的手却热得很。”赵宁煊皱着眉头看向林大夫:“她起先还因为我的事,怕是忧思了许久。”
林大夫点头,上前去,轻罗及时送上小墩给林大夫,赵宁煊抱着魏令仪,把她的手小心翼翼的拿了出来。
谁知林大夫看了赵宁煊一眼,道:“世子还是将世子妃放平了,老朽才好诊脉。”
赵宁煊闻言,看了林大夫一眼,林大夫理直气壮的看向赵宁煊:“别耽搁了老朽给世子妃诊脉。”
赵宁煊面色不善,却并不想耽误林大夫诊脉,小心的把怀里的人儿放平在床榻上,这才见林大夫给魏令仪诊脉。
林大夫切脉切了好一会儿,脸色从原本的轻松变得有些凝重,赵宁煊看着林大夫的脸色一颗心也跟着沉重起来了。
川紫轻罗几个在旁边瞧着,也跟着担心。
斗珠年纪小,便忍不住求问了起来:“林大夫,咱们世子妃这是怎么了,您这脸色可别吓唬奴婢啊!”
林大夫看了斗珠一眼,又抬头看了赵宁煊一眼,道:“这脉象,有些古怪。”
“哪里古怪。”赵宁煊皱着眉头,看了小姑娘难受的样子,心里冒出一股子火气来。
林大夫不语,又耐着性子再诊脉一次,愈发肯定了,他起身道:“世子妃这是风寒,加之中了毒,若是我没猜错的话,中的毒应该是‘牵机’。”
赵宁煊脸色一变,“你确定是‘牵机’!?”
“千真万确。”林大夫脸色也不好。
这‘牵机’听名字很文雅,实则十分残忍。牵机主要之毒就是马钱子,马钱子本身是一味中药:性寒,味苦,有通络散结,消肿止痛之效。可这马钱子本身具毒性,即便是入药也要慎之又慎。中毒者前期不会有什么明显的症状,可是时间长了之后,会整个人都麻痹掉,痛苦很长时间死去,
牵机就是这个意思,人宛如提线木偶一样失力死去,毫不客气的说,这毒会让人死的很难看。
“可有办法?”赵宁煊看着已经有些神志不清的娇娇,杀意毕现。
林大夫点头:“世子莫慌,若是比照世子的毒,我还束手无策,但是‘牵机’,老朽早就已经研制出解药了。况且,世子妃症状不深,约莫修养半月就能彻底清除。”
赵宁煊听林大夫这么大喘气儿的说话,有些怒意,又忍下来了。
“当务之急,就是要知道世子妃,是从哪儿碰到的‘牵机’才是。”林大夫一把年纪了,也是赵宁煊的心腹,自然是知道赵宁煊巡查河道为什么,也知道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当下便说道:“不知,宫里有没有……”
林大夫的意思很明显,直接怀疑这是安王的手笔了。
赵宁煊看了林大夫一眼,也是他关心则乱。林大夫就喜欢研究奇毒,但凡有名数的,都叫他研究了个彻底。只是……
“她身子弱,这毒会对她有什么影响吗?”赵宁煊问,面色不善。
“倒不会。”林大夫神色又轻松了起来:“世子妃中毒极浅,我把脉能把出来,那自然是因为老朽医术高明。不妨事,不妨事。”
“请您开药吧,世子妃当下都难得安枕,还请林大夫快些开药吧。”斗珠听了一串儿,多数不太能懂,却在后头林大夫这么自夸的意思里明白了世子妃应当没有大碍,却也要休养,想来伤寒才更让人难受些。
赵宁煊点头,林大夫从药箱里拿出一个小瓷瓶儿交给了赵宁煊:“先给这个安神的药,兑了温水给世子妃服下,待我开的药煎好了,她也能得一个整觉。这屋子里的炭火太旺了,开着窗透气儿,等第二幅药的时候就可以把炭火盆撤了。”
轻罗带着林大夫出去了,川紫也去准备早膳,赵宁煊便亲自拿了温水化了那安神的药丸,一点点儿的给魏令仪喂了下去。
好在林大夫的药见效,一会儿魏令仪就沉沉的睡过去了。
赵宁煊给她捏好了被角,起身去开了半截窗子,转身折返坐在了魏令仪身边,看着她的睡颜,心里一时间五味杂陈。
林大夫说的也没错,她必定就是在宫里中的毒,只是也不知为什么,她毒性不深,这倒是个好消息。而赵宁煊也在担心,宫里的其他人是不是也有这种情况。
赵宁煊想了想,起身走到了外间,把褚昭叫了进来。
“世子。”
“拿着我的令牌,带林大夫入宫去见太子,把世子妃的情况说一说,让林大夫给圣人他们也查一查。‘牵机’也是奇毒,太医院的人虽然医术高明,却恐有遗漏。”赵宁煊抽出了自己的令牌,交给了褚昭。
“是,属下知道了。”褚昭转身就走,可又被赵宁煊叫住。
“等等。”
褚昭会头,疑惑的看向赵宁煊,“世子还有何吩咐?”
赵宁煊想了一下,说道:“去一趟魏相府吧,把世子妃的情况跟岳母大人说一遍,请她若是方便,务必要过来看看世子妃。”
褚昭刚刚得知世子妃中毒,他倒是很快领会了赵宁煊的意思,点点头,飞快的奔了出去。
赵宁煊回到内室,坐在魏令仪身边,摸着她的鬓角,微微一叹:“原本想要护你疼你,却也叫你受了这么多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