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世人来说,那不过是个再平常不过的夜晚,而对“刺秦”的每一个人来说,那却是个刻骨铭心的夜晚,一个血腥的杀戮之夜。
在那个晚上,本为同门的人们,为了各自不同的利益,站在了两个完全相对的阵营,然后,战斗开始。当第一个人惨嚎着倒在血泊中时,在各个角落默默对峙的双方,再没有妥协和回转的余地,厮杀、残酷的厮杀,直到,一方被另一方彻底的消灭。
那是一场苦战,彼此都是知根知底的同门手足,双方都是精通杀人手段的杀人高手。不管这场战斗最后的胜利者是谁,他都不会赢得太轻松。
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望着窗外一如既往的夜色,我深深叹了口气。就算这场仗是如何的残酷与惨烈,此时此刻,都不需要我再去操心了。这本来就不是一场属于我的战斗,因此,我只需要做一个看客就好了。陆云巍他们,也肯定在关注着这一场黑暗中的火拼吧。“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千古以来的明训啊,只是,那些身在局中的人们,纵然知晓,却也无力脱身。就好比这场“刺秦”的内斗,相互厮杀的双方,他们难道就不知道这一场战争对于“刺秦”来说,根本就没有一点儿好处吗?可是,他们却无法避免战争的发生。
这就是“势”,世间一切事物无可更改的运行规律所形成的“势”。当这“势”形成之后,由它而引发的“局”便无法避免。这应该也是一种因果吧。因果循环,报应不爽的因果。
忽然间又想到了那个已经风烛残年的老人,那个被我看成“星庭”最大的怪物的老人。他的话,竟是如此的充满哲理。不知道,他看到“刺秦”的这一幕,心里会是什么滋味。
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我不愿再去想这些问题。点燃了一支烟,灰白色的烟雾在空气中翻滚着,无复以往的轻盈。
“走吧!”我在心里轻轻对自己说。“该来的始终都要来,躲不掉的。
转过身,拉开地下室的门,在昏暗的灯光下,我开始做出发前的准备。
墙上的镜子里,一个穿着黑色风衣、胡子拉茬的男人,正在往弹匣里一粒一粒地压着子弹。他的嘴上叼着一根烟卷儿,猩红的火光随着呼吸明灭不定。缭绕的烟雾在他的周围形成了一层朦胧的遮障,让人看清这个男人的脸。
“喀嚓!”压好的弹匣与枪身亲密地结合在了一起。“咔啦!”枪栓拉动、后退复又前进,将一粒黄澄澄的子弹送进了弹膛。
据枪、旋身,枪口正对着墙上的镜子,正对着镜中的那个男人。而他,也同样端着一把枪,枪口正对着我。
这就是我么?苦笑凝结在嘴角,镜子中那个男人,就是现在的我吗?应该是吧,他的嘴角同样叼着半截烟卷儿,他的双手同样端着一杆长长的狙击步枪。那就是我,可为什么看起来竟是如此的陌生呢?难道,我已经变得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了吗?
吐掉嘴里的烟头,再将它轻轻踩灭,最后看了一眼那个镜子中的男人,我一步一步走出地下室。我在心里对自己说,现在,曾经的那个狙击手文墨尘又回来了,那个狙击手的王者,回来了!
独自一人在黑暗中缓缓地行进,单兵通讯器里间或响起简短的口令。看不见他们的热,但我肯定,他们就是那群神秘的“暗影”。
已经开始清场了么?我听见了自己心底无奈的叹息。郑建军与“摇光”之间的战争,这时,应该已经接近尾声了吧?一群精专杀人的机器,他们之间的战斗不会持续太久,仅仅只需一个照面的瞬间,胜与负、生与死,便足可判定。
“文墨尘!”
突然,一个身影随着她的声音一起出现在了我的面前。同一时间,我从耳麦里听到了武器锁定目标时轻微的“哐啷!”
“不要!”我向着身后的一片黑暗摆手。
“云雀,不要感情用事!”一个沉冷的声音在我耳中响起,应该是这支配合我的小队的队长。
“我知道,”轻轻回了一句,我叹了口气。“我有些话要跟她说,帮个忙,谢谢!”
沉默了一会儿,他的声音终于在耳麦内响起。“好吧!”他轻声说道,语气里满是无奈。“只要她不攻击你,我们绝不先攻击她。”
再次说了声谢谢,我关掉了通讯器。然后,我努力使自己的脸上露出微笑,轻轻唤了声,“朱雀!”
“为什么?”她死死地盯着我,绝美的脸上沾着血污,头发也有些凌乱,她的神情里有着痛苦,让我分不清是因为愤怒还是悲伤。“为什么你要这样做?”
“对不起!”强装出来的微笑无法维系,我苦笑着说道。
“对不起?”她突然笑了起来,那笑声竟是如此的悲怆。“你居然说对不起?”
“ 我知道对不起这三个字没有任何意义,”我仰头叹了口气,似乎想把心中无形的压抑吐出。“可是,我现在能说的,只有对不起。”
“不需要!”她的声音转冷,然后一抹寒光从她手中亮起。“想要走过去的话,先杀了我。”
“不要开枪!”我大声地冲着那些看不见的“暗影”喊道。“不要开枪!”
“用不着你假惺惺,你不就是为了消灭我们才来的么?”她的声音里带着嘲弄,与她手上的刀一样刺人。
“你都知道了?”我苦笑。
“哼!”她冷冷地哼了一声,“一开始,我还不相信,可现在……”她顿了顿,又说道,“枉天枢那样信任你,把你当作自己的兄弟,枉我……”说到这里,她突然停住了,然后,又是悲凄的一笑。紧接着,那令人心碎的笑容敛去,绝美的脸上满是杀意。“来吧,文墨尘,如果你还是个男人的话,就和我决斗吧。我很想看看,那个只有了短短一年半的时间,就能让自己的排名仅次于我的杀手,到底有多少实力。”
排名仅次于她?难道,她就是“刺秦”杀手里那个如神话般的存在,无人可以超越的“杀手之王”——杀情!
可是,她没有给我再问的机会,因为,她的整个人已经与那一线冰凉的刀光一起向我射来。没有任何的花巧与变化,只有快,超出人体极限的快,在这散发着森罗杀意、迅若雷霆的一刀面前,我惊恐地发现,自己的任何躲避与反击,都只是无谓挣扎的徒劳,这是我根本就无法躲避的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