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11月26日,北京时间5时55分,微风,风向西北。
一直眉头紧锁的杨中队在与指挥部紧急联络后,终于下达了出击的命令。持续几昼夜的追踪在那一刻宣告结束,中国特种兵与“地狱火”佣兵,或者说是与外国特种兵真正的生与死的较量,也在那一刻正式开始。
我带着观察手小柯率先脱离了小队,我俩必须在攻击开始前找到合适的狙击阵位,并设置好阵地,为即将追上去与佣兵们生死搏杀的战友提供必要的战术支撑。同时,我们还必须找到佣兵的狙击手,尽可能在攻击发起之前干掉他。如果不抢先除掉他,那么我的兄弟们就会面临对方狙击手精确狙杀的威胁,那是致命的威胁。因为,谁也不知道一个沉默潜伏的狙击手,会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开枪,不知道通过那黝黑枪管喷射出的致命金属,会在什么时候击打在自己身上。
北京时间6时07分,我与小柯运动到了佣兵本队的右后侧,与佣兵相距约600米,距我们“猎鹰”小队约300米,将三个点用线条连接起来,刚好是一个锐角的三角形形状。
北京时间6时08分,观察手小柯向队长报告,狙击手就位,视野、射界良好,发现目标李JACK,正在寻找敌狙击手。
北京时间6时11分,“山猫”小队报告,敌前出分队突然加速,双方现相距约1公里,预计10分钟后接触。
“山猫”小队的报告让我们又一次陷入沉默,看来,佣兵们已经察觉到了什么。只是,他们究竟察觉到了多少,是不是已经通过种种的迹象分析出,有两个精锐的中国特种兵小队就要形成对他们的包围?
北京时间6时12分,杨中队命令“山猫”小队出击,以最快的速度消灭佣兵前出分队,然后,继续向前挺进,攻击佣兵本队。攻击佣兵本队时要注意虚张声势,以迫使佣兵向后撤退。如果佣兵不顾一切向前突击,就立刻建立防线,切断佣兵本队的去路,把他们死死压在防线前。“猎鹰”全体转入防御状态,立刻就地建立火力阻击线,以阻止当“山猫”小队发起攻击后,佣兵本队向后撤退。最后,他又补充道,假如在“山猫”发起攻击后,佣兵本队加速向前突进的话,“猎鹰”便立刻转入攻击状态,追击佣兵本队。在此之前,“猎鹰”小队禁止通过战场传感器的工作区域,以避免暴露目标。
北京时间6时15分,一声悠长而又熟悉的清鸣打碎了丛林里表面上的平静。那是88狙熟悉的声音,是“山猫”小队的狙击手打响了中国特种兵与“地狱火”雇佣兵之间的第一枪。紧接着,5.8mm口径与5.56mm口径的火器都开始喷吐致命的火舌,那“乒乒砰砰”的子弹击发的鸣叫与弹头撕破空气的尖啸组合在一起,连同破片手雷爆炸时“轰然”沸腾的气浪,一起将那股在这丛林间潜涌多日的暗流掀成了密林间战斗的狂涛。
透过瞄准镜,我缓缓地搜索着视线范围内的每一蓬枯枝,每一丛灌木,连同那铺满了**落叶的地面,也用那相交的十字线去一寸一寸地扫描。
我相信,佣兵的狙击手也在找我,也同样隐藏在某个隐秘的角落里,透过那两条相交的十字线在搜索着他的同行,属于对立阵营的同行。
作为优秀的猎手,我们都有着比常人,比其他战友更加敏锐的直觉,因此,我们都能感觉到对方的存在。然而,我们又是同样地精于伪装,同样地擅长将那致命的杀机隐藏,将那冰冷的杀气融化到周围的一草一木、一土一石,甚至是每一寸空气之中。我们都是如此地拥有耐心和冷静,可以在那漫长枯燥的潜伏中静静地等待、寻找,只要谁先沉不住气显露出痕迹,哪怕只是一点点,也足够给自己招来死神手中冰冷的镰刀。这就是狙击手之间的较量,没有绚丽的动作和眩目的灯光,有的只是沉寂的等待,以及沉寂之后短暂而又激烈的爆发。
冷锋曾经说过,当两个狙击手的对决开始时,周围的一切就会变得离你很遥远。哪怕是熟悉的战友一个个在眼前倒下,哪怕是身边的观察手就在离你不足一米远的地方被那呼啸的金属打碎头颅,那仍然温热的血液、碎肉、脑浆喷溅在你的身上,你也不能有丝毫的颤动,不能有丝毫的愤怒,更加不能有恐惧和惊慌。在你还没能杀死对手之前,你只能将所有的一切,不管是愤怒、惊慌,还是恐惧,都摒弃在思维之外。你的脑里、你的眼里、你的心里,只能有一个声音,那就是找到他,然后,开枪。把所有的愤怒与恐惧,都通过那不再沉默的步枪喷射出去。最后,他对我说,墨尘,你要记住,当我们拿起步枪搜索敌人时,我们的选择便只剩下两个,要么杀人,要么被杀。
是的,当狙击手的对决开始时,我们的世界便只剩下那两条相交的十字线下的世界,而其余的一切,不管是喜悦、愤怒,还是悲伤,都会离我们很遥远,直到,你终结掉对手的生命,或是被对手终结。如果是后者,那么,你所有的一切,便会在那一声悠长的叹息下终止,仅余下一具仍然温热的躯体。
我在瞄准镜中寻找着我的对手,仍然是一寸一寸地挪动着那十字线下的视界,仿佛,那密集的枪声和剧烈的爆炸,根本就没有发生在我的身边。我又进入了那冷静而沉默的世界里,那个本就属于我的世界里,在这个世界,我是王者,孤独的王者。
观察手小柯在耳机里报告他的发现。他说,佣兵们既没前进也没后退,他们就地建立了环形防线。而这个时候,“山猫”小队与佣兵前出分队的战斗还未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