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我点点头,回了声知道。
“所以,小伙子,作为一个老兵,我特别能理解你的想法和心情。但是……”
说到这儿的时候,他的表情和声音都变得严肃起来,而看向我的目光,更带上了些许责备。
他说,他能理解我,是因为他也上过战场,他知道那种失去战友兄弟的滋味儿。但是,并不是每个人都能知道那种感受。他还告诉我说,人类的悲欢,很多时候,其实是不相通的。不然,怎么有“亲人或余悲,他人亦已歌”这个说法?
我默然,因为我知道他说的是事实。
说起来,人,本就是这么一个矛盾而又奇妙的物种。只有当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时,才会真正的感同身受。
也许是当兵出来的人,天然就会产生一种亲近吧。那天,他还跟我聊了许多。当然,那是在换到一个单独的软卧车厢之后的事情了。
没错,鉴于我这比较特殊的情况,更出于不能慢待烈士的想法,这位老兵乘警长,在跟列车长商量之后,将我的座位,调换到了软卧车厢。
这可是我这级别享受不了的待遇。在他和列车长离开后,整个软卧间里,就只剩下我一个人。
很安静,没有人来打扰,更不会再妨碍到其它乘客。
得益于乘警长这位老兵的开导或者说教育,我才发现,自己最开始的想法,确实有失偏颇,甚至可以说是一根筋的顽固。
就像他所说的那样,我让兄弟光明正大,堂堂正正回家这个想法并没有错。一个为国捐躯的烈士,当得起任何一种殊荣。
故而,我唯一欠妥当的地方,是忽视了民间千百年来,在“死”这个字上的诸多忌讳。而理解这个东西,本来就是相互。你希望别人理解你的行为之前,首先,你也得理解他人的感受。
好在,这位我连名姓都忘了问的乘警长和列车长,及时帮我纠正了这个错误。
第二天中午,列车驶入北方那座小城,这里是小宋的家,也是我此行的终点站。
与乘警和列车长告别后,我抱着小宋下了火车。走出火车站的那一刹那,我对怀里的小宋说,看吧,兄弟,我们到家了。
小宋的家在桥东区,来的时候我已经查过地图了,距火车站的直线距离是1。3公里,我打算步行过去,用指北针测算了一下,出火车站向北,经过一个汽车站折向东,往前直走到新华北街,再往南走第一个路口再往东到红星西街,直走,经过市政府,再往前300米左右就是桥东区了。按照我的速度,只需要近20分钟就能到,没必要坐车,我得让我的兄弟好好看一眼他出生长大的城市,好好地看看。
我承认,穿着军装,捧着骨灰盒的我走在街上是如此的突兀,让来来往往的行人,不断用好奇或疑惑地目光打量着我。如果是在以前,我或许还会因为如此多目光的聚焦而害羞,可我现在不会了,我已经失去了那种心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