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官说,你们还没有成为特种兵的资格,因为你们这群废物还没学会忍受。
我想,应该是我那天性里的沉默或者说是自闭帮助了我。在那一个个极度摧残人体意志的训练科目里,我就那么咬着牙熬过来了,有的甚至连咬牙都不用。
林默对我说,是我帮了他。如果不是见我一直苦、累都不喊一声的坚持着,他早就退出了。
我当时想笑,可刚从泡了一夜的臭水坑里爬出来我,面部肌肉都被那又臭又冷的水冻僵了,连张开嘴土出里面的臭水都很困难。
我已经忘记去计算日子了。在那该死的丛林里,居然没有严格的季节区分。早晚能冻得人直打哆嗦,可正午的高温与丛林里的湿气,又能蒸得人中暑。
我都忘了自己因为中暑而晕倒过多少次,只记得每次倒下时都会听见助教喊一声“军医!”然后,就被藿香正气水的味道弄醒。
醒来后听到的第一句话便是助教问,行不行?如果点头,那就接着练。如果说不,那倒可以彻底解脱了。可我能说不吗?所以,尽管心里一百个不情愿,我还是不得不从地上爬起来,再开始忍受那些非人的折磨。
林默说他已经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了。记得最开始的时候,他还会抽每天那点儿少得可怜的休息时间写日记,说是要以后拿给她看。可越到后来,训练的难度和强度越来越大,他再也没有多余的力气去捏笔头了。
我们在那时都有一个共同的远洋,就是希望每天能让我们多睡十分钟。每一天的训练下来,都会觉得自己要崩溃了,可偏偏还差那么一点点,还得在第二天,甚至是当天的夜里接着去忍受教官那变态般的身体与心理上的双重折磨。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那地狱般的十三周的。当教官把我们这群剩下来的人全部集合在操场上,宣布第一阶段的体能强化训练结束的时候,我才惊讶的发现,自己居然还能活生生地站着。而这时,原来黑压压的一大片人,却只剩下稀稀拉拉一小半不到。
教官说,你用你们自己的实力证明自己不是个废物,但你们不要庆幸,特战专业的训练现在才刚刚开始,你们的地狱生活还没有结束。又一次,他问我们有没有人愿意退出。答案当然是否定的。能从那地狱般的三个月里熬出来,又有谁会愿意前功尽弃。
现在想起来,当一个人真的忘记自己所谓“人”的身份,而选择做一头为了生存而不住挣扎的野兽时,他真的能忍受许多超越极限的痛苦。这,大概也是世界上各个国家的特种部队,都会用种种的手段来折磨他们的新兵的原因吧。因为,没有超人的体能和心理承受能力,是不可能适应特种作战所面临的恶劣、复杂的条件的。
我又开始干回了老本行,每天端着狙击步枪,在那茂密的丛林里爬来爬去。那个红三师的士官在第一阶段快结束时走了,他不想走,可他的腿在攀崖时摔断了,不得不走。
我还记得他走的时候,死命地捶着那条裹满了石膏的断腿痛哭的样子。我知道他不甘心,可我们谁都帮不了他,连那个自称是上帝的教官都不能。因为这是纪律,铁一般的纪律。
教官说:“保存自己,这是消灭敌人的前提,我也为他惋惜,可你们更应该从中得到教训。那就是如何保护好自己,这也是你们还能不能留在这里的前提。”
在训练营的那段日子,我恨教官,恨得咬牙切齿。可现在我又很想念他,但是却再回不到那基地去了。不是我不想回去,而是我根本不知道路。来回都是遮得严严实实的东风车拉着我们在山里绕弯,根本就不知道那路该怎么走。
最后的三个月训练结束后,教官为我们这仅存的80多号人送行。他向我们敬了一个长长的军礼,他说,我很高兴,因为你们终于从幼苗长成了大树。我承认,在这半年里,我没少让你们吃苦头,也亲手将一个又一个优秀的战士送出了基地。不管是你们,还是他们,都很优秀。可T大队只需要最优秀的士兵,我不能滥竽充数,否则,我就是渎职,就是犯罪。最后,他说,兄弟们,从现在开始,你们就是特种兵了,但不要忘了,在享受这个殊荣的时候,你们所肩负的责任。你们是共和国最锐利的锋刃,是注定要为祖国去战斗、去流血的!
我终于离开了那丛林深处的营地,那半年来让我忍受着地狱般的生活,切齿痛恨的地方。可当“东风”真的开动时,我却舍不得了。透过蓬布的缝隙看出去,教官与助教们都在那飘扬的TZ战旗下直直地站着,向我们敬礼,好久、好久,都没有放下。不知为什么,我的眼泪“刷”就下来了。那是我这半年来,第一次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