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定邦认真地说：“你应该知道，此地的北、东、西三面是日伪占据的平津、津浦铁路、平汉铁路，南面是八路军占据的冀中腹地，柴恩波若单独去往冀南没有问题，但带走队伍就难上加难了。”

孙玉成对此不以为然，乃至故意撇了一下嘴。

杨定邦见状，不由蹙眉继续说：“对于柴恩波而言，他肯定非常清楚，没了人枪就等于退出江湖放弃前程，乃至被仇人放胆追杀；对于河北民军而言，接收一个光杆司令未尝不可，但视同鸡肋。总之，张总指挥出此下策实属无奈，何况成建制的国军暂时投敌比比皆是。”

孙玉成执拗地咬牙道：“暂时投敌也好，曲线救国也罢，我均不想参与，所以向您申请调离。”

杨定邦猛然站起探身凑到他的眼前，严厉地低声说：“你怎么还不明白？只要有柴恩波在，这块地盘就不会落到八路军之手，尤其在他曲线救国可以依托日本人之后，而你的任务虽说是促动曹猛子带队归建，实际则是尽量充实柴恩波与日本人讨价还价的实力。”

孙玉成点头道：“明白了，完不成任务就无法回去交差。”

杨定邦叮嘱道：“首先，关于‘曲线救国’一定要严格保密；其次，你只需促动曹猛子带队归建即可，何去何从由他自行决定。记住，这一切均与张总指挥无关。”

事实上，两个月后即1939年6月，八路军再次扑灭张荫梧挑起的事端，并缴获电台、密电本、电文及张荫梧本人的日记，其指使柴恩波曲线救国一事公之于众，由此，他不仅被认定为“曲线救国”的发明人，还是被正式冠名“摩擦专家”的第一人，至于成为“北平解放后第一个大案”的首犯，已是后话。

杨定邦缓和情绪与语气，关切且关爱道：“无论怎样，你要把个人安危放在第一位。”

孙玉成动情道：“谢谢。”

杨定邦目视他出门离去后，重新坐在桌前拿起钢笔继续书写。

半小时后，有人推门进来恭敬地问：“杨高参，忙着呢？”

杨定邦一边将纸条装进兜内，一边说：“近期军情危急，能不能活着回去还很难说，所以先有备无患拉出欠账单，我欠的不能失信于人，欠我的也不能不明不白。对了，有事吗？”

那人走上前说：“有个朋友要见你。”他亮出手枪，然后搜走杨定邦的手枪。

杨定邦看到走进来的是叶士祥，便意识到自己的秘密身份暴露了，但他仍诧异且不满地说：“叶副站长，这是怎么回事？”

叶士祥微笑道：“杨高参，我这个中统局北平站副站长可不是白叫的。”

杨定邦说：“想必是有什么误会吧。”

叶士祥说：“你先见一个人，然后就知道是不是误会了。”话音未落，刘占武拎枪走入，随之是齐少臣。

杨定邦不由一愣，同时意识到今日必死无疑，因为仅是面对叶士祥的话，即便迫不得已承认自己的秘密身份，但基于抗日统一战线仍能尽力保守背后的情报线，但日本特务齐少臣出现的话，便意味着要翻脸摊牌了。

齐少臣恭敬地问候道：“表姨夫，一向可好？”杨定邦是杜家的女婿，杜家与齐家是远房姻亲，因此齐少臣称其为表姨夫。

叶士祥催促道：“时不待人，长话短说吧。”

齐少臣说：“在叶先生的提示下，”随之叶士祥皱了一下眉，齐少臣佯装不知继续说，“驻保定日本特高课对国民政府败退遗留的相关案卷进行了复检，据此抓了一些人并获得新口供，叶先生又据此明察暗访，包括密捕在河北民军任职的共方干部，结果证实你就是代号‘洪涛’的秘密情报员！”

叶士祥说：“想必你已有所意识，张总指挥派你到此主要是调虎离山，以便我在河北民军内部动手。”

齐少臣说：“表姨夫，恕我职责在身，在其中做了些搭桥传信的事情，由此知道叶先生的暗查结果无误，您就不要心存侥幸了。至于出路也是活路，只有两条：一是叶先生代表的重庆中华民国政府，二是我代表的华北中华民国临时政府，任您挑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