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子骏又问:“你真的要投敌?”
孙玉成说:“去望都并非就是要投敌,你们已不会容我,只能借道回冀南了。”
他们所在是冀中平原根据地,西起平汉铁路,东至津浦铁路,北临平津,南抵沧石公路,由此圈住冀中平原38个县,目前八路军占据24个县城,为了防止日伪攻占后固守,不仅发动群众拆除县城的城墙,还将根据地内的主要道路挖成壕沟,这样既能阻碍日寇坦克、汽车的行动,又有利于八路军在平原打游击战,自然也就限制了孙玉成出逃路线的选择。
孙玉成急于从冀中返回冀南,与三周前发生的“博野事变”有关,其根源则要追溯到“七七事变”之前——若不了解这一背景,也就很难深刻理解红军长征北上抗日、八路军创建敌后抗日根据地的艰巨、艰难与复杂性,这也是本书后文着重体现的方面之一,且是主要情节的重要背景之一。
上溯1930年中原大战后,时任晋军军长、曾任北平市长的张荫梧自感遭到排挤便宣布退役,他返回冀中家乡出任博野县四存中学校长,后兼任校址在天津的河北省立民众教育实验学校校长,并借助彼此关联的北平四存学会、北平四存中学(今北京八中)等,他一方面培植自己的实力与势力,一方面四处宣讲鼓动反日,却一直遭到国民党的冷遇,不过,我方为了国家与民族的利益始终在坚决反日,由此双方建立了联系。
再从另一个角度来看,日本继扶植伪蒙、伪满之后,又将视线盯向华北,并以平津为中心不断向周边挑起事端,进而推动华北五省即河北、察哈尔、绥远、山西、山东自治,终于在1935年6月迫使国民政府签下《秦土协定》,据此将第29军限定在长城以南;后于7月签下《何梅协定》,据此将平津冀域内的国民党党部、蒋军嫡系、东北军等驱离。
在此期间及之前,蒋介石一直在重点围剿追杀红军,不过,红一方面军冲破重重险阻,历经二万五千里长征最终抵达陕西吴起镇,并与陕北红军胜利会师,时间是1935年10月19日;此后的11月25日,汉奸殷汝耕在河北通县(今北京通州区)主持成立了“冀东防 共自治委员会”,一个月后正式更名为“冀东防 共自治政府”,并公开宣称这是“树立联省之先声”。与此同时,蒋介石仍在调兵遣将围剿陕北地区,并截杀仍在长征的红二、红四方面军。
进一步而言,日本通过《秦土协定》、《何梅协定》推动华北五省自治,明显是在参照伪蒙、伪满模式,以期先摆脱国民政府的控制,最终达到**的目的,而汉奸殷汝耕打出的旗号却是“防 共”,由此可见红军抗日早就并非口号,而且已令日本方面感到实质性威胁;同时,也折射出国民党的不抵抗政策,已被日本方面认知并认可。
不过,全国轰轰烈烈地掀起“一二九运动”,以抵制日本推动的华北五省自治,随之,顺直地下党(“顺”为顺天府即北平,“直”为直隶即河北省,另含天津)接受张荫梧的邀请,派出党员包括北师大教授杨秀峰赴博野县参与相关工作,而杜子骏、孙玉成正在博野四存中学就读初中,杜子骏的大哥杜辉在该校任教。
正是在地下党的直接参与下,张荫梧以接受了半军事化教育的学生,以及附设“农隙学校”的农民学员等为骨干,组建了地方自卫团即河北民军的前身,进而掌握冀中地区的博野、蠡县、安国等六县,并不断向周边包括冀南地区辐射,乃至在保定城开设四存中学分校。
不过,时至1937年“七七事变”,日寇南下尚未抵近保定城,张荫梧便率嫡系包括孙玉成撤至河南林县(今林州市),后至山西黎城县设立河北民军总部,国民党河北省府则撤到更远的西安,因无地无人可管而被撤销了事。
日寇在保定会战、忻口会战、太原会战后,旋即将战略重心及兵力投向南方,国民党趁机于1938年6月重建河北省府,由保定定县人鹿钟麟出任省府主 席(1940年保定雄县人孙连仲接任),时任河北民军中将总指挥的张荫梧出任省府委员,杨秀峰也任省府委员兼冀南行署主任,而河北民军的主要武装之一就是由他发展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