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万盛走进茶社说:“刚才在马号看到这小哥俩,就把他们带过来了。”他见家眷人手一幅字画,又见提笔含笑的范知然,便客气地颌首致意,范知然则恭敬地鞠躬回礼。
齐家人显然更喜欢杜子骏,这个搂搂那个抱抱还掐掐,把他搞得很不好意思,反而惹起大家的欢笑。
李曼凤是来保定散心,杜子强是在保定求学,两人的家目前均定居在天津,以前彼此就曾经常走动,因此相对更熟悉亲近。李曼凤调侃道:“你这个捣蛋鬼,到哪里都不受待见呀。”
杜子强不以为然道:“只要有好吃的就行了,嘿嘿。”随后,他绕过人们向杜辉打招呼:“大哥好。”
杜子骏也摆脱人群过来问候:“大哥好。”
杜辉依旧不冷不热道:“你们好。”不过,在觑视已是同志的三弟杜子强时,他的眼神透出一丝关爱。
齐万盛说:“我订了午饭直接送到观澜亭,你们先过去吧。”他示意杜辉留下,显然是有事要谈。
在人们走后,范知然趋步上前说:“齐叔,又要有事麻烦您了。”为了不动声色地拉近距离,他特意用“又”作为铺垫,其实两人以前没有过生意交往,甚至没有过个人交集,只因齐万盛不仅是一名巨商,还被商户选为保定商会副会长,所以,范知然对其非常熟悉。
齐万盛回忆不出对方是谁,但他做的是开门生意,人来人往难免会忘记,为了不至于唐突,尤其不能失去任何一次潜在的生意机会,他以长辈的姿态笑问:“先说说看,什么事?”
范知然说:“我在天津收了几件文玩,您也知道现在兵荒马乱的,所以就想……”
齐万盛说:“这都好说,最近我又买了几条船,也希望你能广而告之。”他说着掏出一张名片,“去这里找冯经理,具体事宜你们谈就行了。”
“多谢多谢,那就告辞了。”范知然恭敬道谢后,没与杜辉打招呼就走了。
杜辉心中当然清楚,范知然不仅主动揽下危险任务,还在尽量切割彼此的关系,但感动之情绝不能溢于言表,他只是若无其事地品茶。
“子学,”齐万盛仍然称呼杜辉的原名,“有件事我不得不说了。”
杜辉谨慎地问:“什么事?”
齐万盛说:“前几天我去北平办事,顺便请你的岳丈吃饭,席间他一直在抱怨你不顾家。”
杜辉一脸苦恼道:“哦,我是在奉学校指派到各地约谈招生事宜,您也知道如今世事艰难,不仅要努力维系今年,还要为来年早做打算。”
齐万盛说:“原来如此,那就是你岳丈的不对了。”
杜辉连忙说:“也不能这样讲,我确实有些顾此失彼对家里照顾不周。”
齐万盛不以为然道:“男人自当以立业为重,不立业哪能持家?”随后,他压低声音说,“不过,我最近听到风声说,除了红军在南方大举用兵,他们还要在北方包括保定搞事,你外出时要多加小心。”
杜辉感激道:“嗯,多谢齐叔提醒。”
齐万盛转而说:“还有一件事,你最近去过天津吗?”
要知道,自袁世凯奉旨于1895年在天津小站编练新军后,及至于1912年创办保定军校标志中国军事进入正规化,天津就已成为进口外国武器的重要港口之一,尤其1917年张勋复辟开启军阀混战的大门,各方对武器弹药的需求随之暴增,主要目的则是通过武力控制政治中心——北平,以及毗邻的经济中心且是对外窗口——天津,因此,平津加之河北地区成为各路军阀的走马场,并将天津港当作进口外国武器弹药的重要接收站,而正是因为你方唱罢我登场,加之港口黑帮的介入,便逐渐形成了武器交易黑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