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江县永丰乡。
黑沉沉的一片云,将天空压得很低。永丰乡旁的铜锣坝上,响起了一阵阵密集而沉闷的鼓声。
在不长的街道上,住着稀稀拉拉的一些人户,有几个人手拿铜锣走在街上,把铜锣敲得哐哐响,有人扯着破嗓子喊,
“父老乡亲们!都到铜锣坝看看,樊老神仙要祭旗了!”
听到喊话的乡亲们,有的摇摇头叹气,有的赶忙往屋里躲。
跟在敲锣人后面的,是一些手持步枪、手拿大刀的人。他们有的拿着步枪到人家户门上一阵乱敲;有的一路上吆喝着,看着有人出来,就上前去用刀枪逼着人们前往铜锣坝。
渐渐地,铜锣坝的人多了起来,他们围在坝子周围,大多不敢言语,默默地朝坝子里看着。
看来这里有事情发生。
永丰乡地属刚成立的新政权第五区,由于它离区政府所在地较远,又地处白玉山下,所以暂时还没有干部进驻,相关工作也没有开展起来。这里的土匪较为活跃,多数群众对**政府也知之甚少。
此时,铜锣坝里旌旗林立,锣鼓阵阵,武装人员荷枪实弹,到处闪烁着大刀片子的寒光。
在坝子的周围,插了一圈黄黄红红的旗子,没有风,旗帜耷拉在旗杆上。坝子里里外外站着青布包头、黑衣黑裤的男子,手里持着步枪。还有一部分人黄衣黄裤、黄布包头,他们人人怀抱大刀,个个凶神恶煞。
在坝子的**,用石头砌成了一个炉灶,灶膛里面,几根粗大的树木正熊熊燃烧着。在石灶的上面安放了一口大锅,锅里的清油正翻滚着油浪,一阵阵油烟腾向空中,令人不寒而栗。
坝子靠北的位置,是一个用土石垒成的台子,台子周围也插满了旗子。台子下面是几面大鼓,几个黄衣黄裤黄头的大汉正擂着鼓,发出震人鼓膜的声音。
又过了一会儿,只见鼓点加快,越来越急,咚咚咚咚连成一片,鼓声响到最密集处,突然戛然而止。
场内的黑衣人和黄衣人立即一个立正,纷纷朝向土台方向,周围的群众一齐顺着这个方向看过去。
只见台上走上来一位手杵一根手腕粗斑竹拐杖的老太太,她身着毛蓝布长衫,头挽发髻,缠上黄色丝帕,外罩青色短褂,一双小脚,俨似乡村农伛。
这人看起来六十多岁,全身骨瘦如柴,面部僵硬苍白,极像一具骷髅。她的腿脚不灵便,走起路来一瘸一拐,又像一只瘸了腿的高脚秧鸡。
这人就是樊老太,她一上来就拿两只深陷的枯眼凶巴巴地看着台下。
樊老太手中的这根竹杖,其实也是她的烟竿。这烟竿看起来十分奇妙,它杵在地上高出她的头部许多,顶端是铁制的一个大烟锅,下头部分是烟嘴,外面一个白铁皮子做的套筒套在上面。
但更为重要的,这根竹杖是她的贴身武器。樊老太的一套夺魂棍法耍得十分娴熟,她舞起棍来,那是刀递不拢、水泼不进。
永丰乡村民见识过樊老太的功夫。
据目击者说,有次在她耍棍时,前后左右各站一个大汉,将手中水桶里的水同时朝她泼去,那水在她那团团翻飞的棍影面前顷刻被击碎,形成漫天水雾,煞是精彩。待水尽棍停时,樊老太周围一圈湿地,而她身上没有粘得半点水星。
又有传闻说,民国二十四年,在长江上游某县,樊老太与前来进剿的国民党某部混战,她就凭这根竹杖,接连敲碎了十几名官兵的脑袋,把他们吓得屁滚尿流、闻风丧胆。
就在樊老太在土台上站定后,身边又多了一位中年女子。
这女人三十上下,身材既结实又丰满,身穿蓝底花布短袄,腰间系了一条黄腰带,腰带上插上一支驳壳枪。她胸前交叉打了两条黄布带,在身后背了一把大刀,刀柄处一条红色的绸带垂在下面。
这人是樊赛花,她双手叉腰,神态骄横。
鼓声短暂的停了一下,又急促地响起来,一会儿后,只看见樊赛花一伸手,鼓声又停了下来。
一个身穿黒绸上衣,斜挎匣子枪,头戴“博士帽”的人走上台去站在前面,用公鸭般的声音喊了一声,“祭旗仪式开始!”
周围人群立即看见有四个人,两两各抬一个簸箕上来,簸箕里面分别是两个血淋淋的马头,他们将簸箕放在坝子**,立定站在旁边。
只听台上那人高举双手,对着天空大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