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幺妹忽然间想到的那个人,就是在松江镇遇到的外乡人。
樊幺妹虽是女流之辈,却也见过世面。她自幼习练武功,加上从小到大周围见识的都是些三教九流、江湖豪侠甚至亡命之徒,养成了她胆大不怕事、敢做敢为的性格。
在松江镇,她见到有人耍泼、欺凌弱小,自然要打抱不平。但是没想到那个“艳儿毛”(指调戏妇女又好斗的流氓)要索性横到底,竟然拔出了枪。
这时,这个外乡人出现了,对方虽然人多,但显然被他镇住。从他的身手来看,此人定然不同寻常。
樊幺妹回想着这个人的动作和说话的样子。他长得面目端正、仪表堂堂,操着北方口音,一举一动透着一股英雄气。
这个外乡人说的那些话,樊幺妹似乎也没有听说过。什么世道变了,什么老规矩都得改改了,听起来有些不解,但又有些新鲜。
想到这里,樊幺妹脸上泛起了一层红晕,轻轻微笑起来。她站起来,朝着松江镇的方向看着,仿佛那个人还在那里。
山下的松江镇,弯弯曲曲地摆在长江旁。在松江镇的上方,长江折折拐拐地下来,在做成了三个“几”字后,经过松江镇,直奔下游而去,一眼望不到尽头。一江碧水,在看似平静的水面下,涌动着浪潮。
凤来第六区白家大院里。
白昌盛从大院的前厅走到了中庭。
中庭是一个大的露天坝,四周走廊环绕。白氏家族遇有大事时,族里乡亲就在这里聚会。在中庭平顺的青石板坝子里,摆得下上百桌酒席。
背对着前厅,这里建了一个戏台,如果请了戏班子,就在上面唱戏。白家人看戏通常在戏台对面的二楼,家中的下人和乡里乡亲来了,就在坝子里看戏。
白昌盛已经很久没有请过戏班子了。
穿过中庭就到了**,白家内眷多住在这里。靠西面的房间住着白家家人。东面这边,是以前私塾先生教书的教室,如今这里早已经没有教书先生。
白昌盛来到教室,眼光落到了正面墙上孔圣人的大幅画像上。这幅画像在这里挂了几辈人了,如今在空空的教室里,它显得孤单落寞。在孔圣人的画像上面,已经积下了许多灰尘,蜘蛛网张设在上面,更加显示出破败陈旧的迹象来。
看着这一切,白昌盛叹了一口气,他来到了女儿白如意的房间外面。
白如意在房里手捧一本书,却坐在那里发呆,并没有看见他的到来。
如意是白昌盛的幺女。
白昌盛这一生共有六个子女,五男一女。老大是白兴国;**在幼年时夭折;老三刚成年时,也在与人斗殴火并中被人杀死;老四倒是老实一些,后来在**做事,现在已经有好久联系不上。听说解放军已经对省城发起了进攻,白昌盛没有他的消息。
只有老五白占彪和幺女白如意在他身边。而他最疼爱的,就是这个宝贝女儿了。
如意是他在四十多时二姨太所生,生下她后,二姨太就得病死去了。如意是奶妈一手带大的。
白如意从小就没了亲妈,这让白昌盛对她更加怜爱,要说他有什么放不下的,就是这个小女儿了。
白昌盛没有惊动白如意,他踱步到了两个姨太太的房间。
白昌盛的大老婆是他的结发妻子,三姨太是白如意的生母过世后才娶的。现在,他看到两个女人正在一起掉眼泪。
见白昌盛来了,不等他说话,大老婆问他,
“他二爷,我们听说,**来了以后,我们都要遭殃了是不是?”
白昌盛怔了怔,正色道,“谁说的?莫乱说!”
“哪个在乱说嘛,连我家老五也这样说嘛,”三姨太说道。
白昌盛其实心里乱得很,外面的事还不知道怎样应付,家中这两个女人又来烦人,但他还是强作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