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景与李太虚沉默以对，二人心中都有些不平静。

姜景身旁，北府皇帝浑身都在抖。

他英明神武，励精图治，虽然修行天赋只算中上，堪堪真仙初期，但也算的上一个优秀帝王。

本该任何情况下都不表露情绪，但此时见到李太虚身在万族阵营中，率领大军反攻北府，饶是他帝王心术，此时也熬不住了。

“太虚！我儿太虚！何至于此啊！何至于此！”

“你，你竟背弃人族，背叛北府！我竟生了你这么个不孝子！”

“你给我死！死！给我死啊！”

他大叫着，抽出剑就要跳下城楼，一旁的亲卫赶紧死死抱住。

北府皇手扒城墙，将那经过大法力加持的砖头都抓碎了。

但最终，他只是无力跪倒，痛哭流涕。

“太虚，回来吧，回到父亲身边吧……”

这感情太真挚，在场人族无不哀。

父子相残本已是人间惨事，过去历史，皇朝之中发生过许多父子反目兄弟相残之事，然而，却少有这般让人动容。

如果说先前叫嚣着要杀了李太虚的北府皇帝还是一尊帝王，但最终跪地哭泣的他，就只是个普通老人，一位父亲。

李太虚低头，眼眶原本流干泪水，此刻又红了，有热流涌上来。

然而，他只是高声喝道。

“只要父皇答应效命万族，北府成为异人一系，我自可回归。”

这让很多人咬牙皱眉，都觉得这李太虚是坏到骨子里了。

这种时候，亲父跪地痛哭，都不忘劝降，为万族说话吗？

北府皇帝闻言，差点晕厥过去。

姜景俯身，身上莫名道韵闪动，一股生机传递过去，令北府皇苏醒。

“伯父放心，我会带太虚回来。”

他仍面无表情，但北府皇帝却紧紧抓住姜景的手。

“盟，盟主，留我儿一命！”

“我与他为友，自不会伤他。”

说罢，姜景起身，帝骨道纹闪动光芒，一步踏出，来到城外。

他竟独身出城，与百万大军相对，近在咫尺。

然而姜景眼中只有一人。

他一袭白衣，绝代风姿遗世独立，未穿甲，不携任何武器，修为气势也没有爆发。

然而，不知为何，百万万族大军都是心中生惧，齐齐退后一步。

只有李太虚立在阵前。

这叛出北府的太子眼眶微红，心情很是复杂。

他咬牙，硬是挤出一句话。

“人族盟主，何故干涉我北府内事？我北府已退出人族联盟！”

姜景不答，只是看着他。

李太虚被这样注视，不知为何，原本被压抑的情绪就起来了，不再古井无波。

“还是说，盟主也愿投身万族？那真是太好了，这天地总算能重归和平……”

他说着说着，只觉得那些话根本开不了口，原本以为下定的决心，塑造出的表象都在那平静的注视下崩溃瓦解。

“姜景！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吗！我李太虚是很无能！没办法阻止北府退盟！没你那般气运，有神兽阻挡大军！”

“我，我只能率军一战！我只能一战！我想要战死，想要让人族堂堂正正站起来！让我北府站起来！”

他眼眶通红，有止不住的泪水流淌。

“可是我不行！我不行啊！我连死都做不到！”

“五百万将士惨死，唯我独活！目睹千万百姓被杀，我还是活着！”

“姜兄，算我求你！率军退去吧！我已得鳄神许诺，只要我北府投向万族，他便停止屠杀！求姜兄救我北府百姓一命！”

他说到这，已是跪倒叩头。

“求求你！”

李太虚连连叩首，将地面都砸出个坑。

人族之中，无有不心疼者。

哪怕是先前恨极了他，失望之极的北府中人，从朝中重臣大将，到士卒百姓，此刻无一不动容。

许多人落泪。

然而，姜景仍是面色平淡，他出言道。

“太虚兄，你我当日一见如故，虽未深交，但我姜景已认定，你是我的朋友。”

“要我退兵无需如此，只要你敢对我出剑即可。”

“人族盟会那天，你蓄势已久，想与我一战，但最终失败。如今，为了这北府百姓，你可对我出剑？”

姜景说罢，伸出右手，天地灵气涌动，远处，一根手腕粗细的普通树枝飞来，树皮层层褪去。

到了姜景手中，已成一柄三尺长木剑，如同孩童玩具。

李太虚见状，忽然平静下来。

他张开重瞳，神光暴涌，看到天地规则，看到灵气如巨龙。

高空之中，有血腥蛮荒的恐怖气息。

身后，万族大军气运冲天，几乎充塞整个天地。

那紫极大军，是磅礴银河，星光璀璨。

自己父皇与北府军民，形成一条青龙，此时衰弱不堪，处处是伤，但眼神凶狠明亮。

人族气运，原本如同晦暗将熄的火焰，此时却熊熊燃烧，渐渐明亮。

然而这一切都比不上眼前之人。

他气息稳定，无任何异象，似乎那身帝骨都消失了。

然而，当李太虚重瞳爆发出更强烈光芒，眼角渗血时，他终于在一瞬间看清一丝。

李太虚只觉此生以来从未有过如此震撼，如此恐惧之时。

许多难明的可怕画面入眼，立刻就被大脑本能忘却。

他眼前一黑，一对重瞳竟已是瞎了。

然而，一道明悟到心头。

原本复杂难解奥妙无穷，已被他印在心中的字帖，忽然变的清晰。

寒光出鞘，一剑动九天！

连那高居天穹的鳄神也忍不住一眯眼，无法直视这一剑！

“此乃剑道至极！”

鳄神觉得，哪怕是他如今的境界也会被这一剑所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