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大少苍白的脸上全无表情,全身上下好像连一点动静都没有。大家只听到“啪”的一声响,契弟的手里只剩下个剑柄,三尺多长的剑锋,就仿佛凭空折断一样,一样圆圆的东西跟着剑锋掉落地上,赫然又是一颗珍珠。
铁大少手里珠花上的珍珠又少了一颗。
契弟的手虽然还握着剑柄,整个人却被震得连退了三步。
他身后的两名押运师对望了一眼,一刀一剑,同时刺出、砍下。
这两个人和那个断手的同伴交情最好,本来就是同仇敌忾,现在铁大少既然又出了手,他们就算出生也不算违抗总帮主的命令了。
两个人同时击出,自然都是用的杀招。
只看见铁大少的指尖又是轻轻的一动。
“咔咔”!
又是两声响,一柄刀、一把剑立刻又同时折断,两个人同时被震得连退了五六步,连刀剑都握不住了。
漕仲诚沉下了脸,冷冷的道:“好强的功力,果然好功夫!”
铁大少沉默不语。
漕仲诚冷笑道:“铁大侠武功之高,江湖中人人都知道。可铁大侠的言而无信,江湖中只怕没有几个人知道了。”
铁大少道:“我言而无信?”
漕仲诚道:“刚才是谁定的罪?”
铁大少道:“是我。”
漕仲诚道:“定的什么罪?”
铁大少道:“死罪。”
漕仲诚道:“既然定了他的死罪,为什么又要救他?”
铁大少道:“我只定了一个人的死罪,有罪的不是他。”
漕仲诚再次惊讶道:“那是谁?”
铁大少道:“是我。”
漕仲诚又惊讶了,他想不到有这种情况,所以他问道:“为什么是你?”
铁大少道:“因为那些不顾江湖道义、破坏江湖规矩的事,都是我教他做的。”
他边说时,眼睛边露出了那种说不出来的痛苦和悲伤,因为这的确是他的错。他慢慢的接着道:“如不是我,他绝对做不出这种事,我服罪当诛,却不能让他为我而死。”
漕仲诚看着他的眼睛,瞳孔慢慢的收缩,忽然长叹了一声,道:“一品楼时,你用一根筷子,破了宫真的华山剑法,逼退张家兄弟,你的剑法之高,实在是当世无双。”
直到现在契弟终于知道一品楼那一战谁胜谁负。
他虽然还是连看都不看铁大少一眼,心里却开始后悔了。后悔自己当时没有留下来,看一看铁大少以筷子破剑的威风。
漕仲诚又道:“当时张家兄弟就看出来了,就算他们双剑合璧加上宫真,也绝对不是你的对手,所以才知难而退。在下的两眼还不瞎,当然也看出来了。若非逼不得已,实在不愿和比交手。”
铁大少道:“很好。”
漕仲诚道:“可是现在你既然这么说,想必已准备要在剑法上和我们漕帮一较胜负。”
漕仲诚冷笑。
接着道:“江湖中的道理,本来就是要在刀剑上才能讲得清楚,否则大家何必要辛辛苦苦练武功呢?”
江湖中武功高明的人,无理往往也变成了又道理,这本来就不算什么。
铁大少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很久,忽然叹息道:“你错了。”
漕仲诚:“错在哪里?”
铁大少道:“我既已经服罪,当然就不用你来出手。”
漕仲诚虽然一向自负,能喜怒不形于色,此时此刻他的脸上也不由露出了惊讶之色。
江湖中替人受过,为朋友两肋插刀的事,他也不是没有见过。可是以铁大少的身份和武功造诣,又何苦如此的轻贱自己的生命?
铁大少走了过去,拍了拍契弟的肩膀,道:“这里已经没有你的事情了,你走吧。”
契弟一动不动,他没有走,也没有说什么话。
铁大少道:“我一直没有好好的照顾你,你小时候一定受到很多委屈和耻笑。我只希望你能好好的做人,酒色二字,最好......”
铁大少后面说的是什么,契弟根本没有听到。
想到自己童年时的遭遇,想到小狸拥抱着他的画面,契弟只觉得怒气冲了上来。他忍不住大声的道:“好!我走!这是你要跟着我的,我本来就不欠比什么!”
他说走就走,头也不回。
没有人拦他,每个人的眼睛都在盯着铁大少。
大雨哗哗。
偶然的雷声也不知道是悲悯还是提醒?
雨水浇在铁大少的头上,打透了他的头发,流过他的脸庞,就再也分不清那究竟是雨水?还是泪水?
他动也不动的站在那里,就好像天地间只有他一个人。
也不知道是多久,他慢慢的转过身子,面对漕仲诚。
漕仲诚没有开口,他不必开口。
有铁剑山庄的大少爷抵罪,漕帮上上下下,还有谁能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