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死寂的屋里一声轻响。
杨喜一巴掌打在了孙金贵的右手上,险些让这一枪射出去。
“表哥,你要干嘛?我不许你杀霍排长。”
杨喜的一双大眼充满了惊恐和坚决,在夜里显得尤其渗人。
孙金贵压低声音说道:“表妹,你疯了吗?我杀小霍干嘛,我要杀那个光头。”
原来杨喜误会了孙金贵。吕阳和霍明升俩人并肩站立,在杨喜的角度看去,她以为孙金贵是要杀霍明升。
毕竟霍明升才是这一波人的头头。孙金贵要杀霍明升的理由,杨喜也猜的到。无非是卖主求荣而已。
杨喜虽然是农家女,可是她爹是个小私塾先生,所以杨喜是农家女子中难得的知书达理,识文断字的一个。
要不她也想不到“卖主求荣”这个成语。
孙金贵推开杨喜,再要对吕阳下手时候,发现机会已经没有了。
霍明升已经把路易德一行迎入了客栈大堂。
老板颤巍巍的出来,把珍藏不舍的蜡烛统统点亮了。一时房间里面也是亮堂堂一片,温暖的光线似乎驱散了一些杀气,弥漫在空气中的杀意多少淡了几分。
“霍排长,你们中国有句古话,有朋自远方来,能没有茶吗?”路易德随意的坐在正中的椅子上。这是主位,他当仁不让。
“茶!”霍排长命令下去,老板连忙烧水沏茶。好在他们这里是客栈,弄这些都不成问题。
马上热茶奉上。
路易德端起茶杯,放在鼻子下闻了闻。
和平客栈就是大车铺,这里能有什么好茶。最好的也不过是高沫——就是各种茶叶的碎末凑在一起。
路易德并没有喝茶,他是要借着这段时间来熟悉一下环境。
在这个地方,意外出现那么一个人,令路易德有点意外。
路易德还不知道吕阳的名字,他也没有贸然询问。
他的左手坐的是霍明升,右手坐的是张彪,吕阳站在霍明升身后的阴影里。
路易德把玩着茶杯,突然哼起了小曲:“鸳鸯茶,鸳鸯茶,我爱你,你爱我。”
这是一首法国小调,路易德中文很流利,换了中文歌词,到也让众人听得明白。
只是这里哪有鸳鸯茶,鸳鸯茶是什么,谁都不知道。
张彪最先忍不住了。杨老爷家死了那么多人,一百万大洋,两千斤烟土被抢,这仇,这钱,不能没个说法。
自己好容易追到了正主儿,你个老洋鬼子还唱啥洋曲儿呀。
赶紧说正事。
“霍排长,杨树沟的账,今夜该算一算了吧。”
“什么账?”霍明升一脸正气,完全不认账。
“霍排长,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要跟我装傻吗?你抢了杨老爷家,也就是我姐夫家。杀人,劫财,这等大事做下来,你要是个男人,就别娘们唧唧的。男子汉,敢作敢当!别让我假洋人看不起你。”
“张彪,在杨树沟,我是奉了上级命令,特意带兵剿匪。什么杀人劫财的,这等土匪行径,乃是我辈军人绝不可为的。我们杀的每一个人都是土匪,那些财物都是土匪抢来的不义之财。我正要上交长官。”
呦呵!张彪一听霍明升这番话顿时气炸了肺。
合着我姐夫,这么一个大名鼎鼎的豪绅,在你眼里就成了土匪了。
你敢给我姐夫这么栽赃,你问过县太爷了吗?
你是不是黄汤喝多了,醉的连老天爷都想不起来了?
张彪啪的一声,就把盒子炮从腰间抽了出来,拍在桌子上。
霍明升的勤务兵立刻也抽出腰间的盒子炮,打开机头指向张彪的脑袋。
场中顿时杀机四起。
“等等,等等。”路易德放下茶杯说话了:“你是镇嵩军的排长,你是杨老爷的内弟,都是有身份的人。怎么能一见面就叭叭叭啪啪啪轰轰轰,这怎么行。先生们,我们都是绅士!绅士,懂吗?要有风度。风度,注意风度。”
说着话,路易德整理了一下领带,又摸了摸锃亮的光头,然后对霍明升说道:“活着的人知道必死,死了的人毫无所知,也不再得赏赐。他们的名无人记念,他们的恨,他们的嫉妒,早都消亡。在日光之下所行的一切事业,他们永不再有份。”
这是圣经里面的话,霍明升当然完全没听过。这时候他只觉得一头雾水。
这光头洋人到底什么意思?
“换你们中国人的话,就是一切向前看。死了的,就死了吧,关键是活着的人,应该怎么办。霍排长,你是活着的人,今夜的情况,怕是你还不太清楚。我给你介绍一下。”
路易德指着黝黑的门外说道:“和平客栈今夜可没有和平。天地会已经把这里团团围住,他们有成百上千人。在外面,还有张兄弟的人马和成旅长的人马。你们就算各个是三个火枪手,那也逃不出这样的罗网。”
三个火枪手是什么?霍明升更是莫名其妙。但是路易德的意思他明白。现在他们已经被大军包围了。他除非变成孙悟空,能上天入地,否则就别想活着走出这家客栈。
“路易德大班,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我们是镇嵩军麾下一支队伍。我出门剿匪是为民除害,走得正,行的端!我借道郑县,正是因为这里有东方汇理银行,我要把这些赃款存入贵行。天地会是什么人?这位张兄弟又是什么人?难道他们敢打我镇嵩军的主意?”
霍明升先摆明立场,自己是正义的一方,然后再试图拉拢一下路易德。我的钱本来就要存在你的银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