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呢？”谢旭按捺着悲愤的情绪，在场的人都默默摇着头。

李涵缓缓开口：“其他人怕也是凶多吉少。”

谢旭跪在地上，慢慢掀开黑布，尚岷浑身上下皆是铁钩划出的深深伤口。他不忍直视，重又将黑布盖上。

李涵扶起谢旭，宽慰道：“本王知尚侍卫与你交好，但此刻更要勉力前行，不能柴毁灭性，反入其道。”接着嘱咐起身边：“将尚侍卫的遗体好生安葬，给他家人送去一万钱吧，随去的其他侍卫也每户打点些。”

李涵将谢旭带入书房：“本王明早派人去给蔡州刺史王朝源送去书信，看能否知道些什么。但翟文斌所说的账本怕是找不到了。”

谢旭点了点头，脸色依旧沉痛：“其实卑职也有些事情要向殿下禀告。第一，之前我师弟在双首山上发现的铜钱可以确定是劣币。而且，这批劣币的流出方向一为卢龙，一为淮南。如今，大概已经流通到寻常乡镇了。”

李涵琢磨道：“这可不能乱说，劣币的事听你之前提过，但当时不也只是猜测吗？”

“现在不是了。”谢旭说着，拿出那两枚铜钱。“万俟旸我们也找到了，原来他一直在观察南北漕运，最后发现了这个秘密，徐家和江湖上的海沙帮都参与了此事。从宋州贪墨来的粟米极有可能是送到了幽州，而那些新式铜钱则重熔之后，铸成几倍数量的劣币流入民间，从中牟取暴利。”

李涵听到了“万俟旸”的名字，立马双目放光：“万俟旸现在何处？”

“听师弟所言，应该已经离开扬州，退隐江湖了，具体去了哪并没有明说。”

“那他可曾透露过什么？”

“信上没有提及。”

李涵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一边喃喃自语：“如今在宋州贪墨案中消失的钱粮，已经被徐家和海沙帮运往了卢龙，而且其中的铜钱已经被熔铸为劣币。”

谢旭坚定的点着头：“的确如此，此外这里应该还有王公公与青衣门的参与。”

李涵看着手中的铜币，陷入思索，久久一言不发。

半晌之后道：“徐家在朝野和草莽都势力雄厚，海沙帮我亦有所耳闻，与朝廷权宦之间关系勾连纵横。你所说为真，也不过一面之词，朝廷难以采纳。且两方势力不小，即便上达天听，恐怕最后的结果也会不了了之。我们不仅打草惊蛇，还平白得罪了两方，得不偿失。”

“虽说是如此，但殿下一定要有所筹谋，不能坐以待毙。”

李涵默默颔首，随后又疑惑道：“此外，将钱粮送往幽州的意图是什么呢？朝廷派张相公亲领卢龙，河朔安定，难道会再起什么风浪？”

谢旭急道：“殿下，几天前卢龙行军司马程武阳被囚杀的事，您听说了吗？”

“嗯，张相公派人给朝廷送来了加急文件，前日才到。说了来龙去脉，本王知程司马与你有些交情。可他纵容兵士闹事，藐视上官，差点引起哗变，这是罪不容恕的。”

谢旭微微张了张嘴巴却没有说话，世上任何之事都不简单，非对即错的观点未免十分幼稚了。李涵既如此说了，自己再争辩些什么似乎也没有意义。若换作一个不熟悉的其他人，谢旭肯定不会掺和其中，但程武阳的事绝不能就这么过去了，因为他关系到的不仅是内心的真挚友情，还有天下岌岌可危的清平日子。

他掏出程武阳的信递向李涵，随即跪在地上：“程司马与卑职交情匪浅不假，但卑职所思所想，皆是为了殿下，不敢存有半分私心，幽州之事隐祸极大，朝廷若不早做准备，卑职恐悔之晚矣，后患无穷。殿下可查阅信件，此乃程司马在狱中所书，托人千里送来。他一心为朝廷着想，而遭此灭顶之灾。天若有情，亦将垂怜。望殿下明鉴赤诚之心！”

李涵些许诧异，他少有见到谢旭会如此动容，便接过信仔细的看起来，谢旭则一直匍匐在地。

少顷的功夫，李涵收起信件，叹了口气。见谢旭还趴在地上，将他扶起道：“谢统领，幽州的事本王略有所闻，张相公做事虽汲皇，但也是一片忠君体国。”接着话锋一转：“按信中所言，程司马是怀疑朱克融了？”

谢旭起身道：“的确如此，依卑职看来朱克融如今不过故作安分，其实心中蠢蠢欲动，他必有异志。现在，幽州已是风起云涌，暗礁处处。殿下若不相信，可差人过去一探究竟。幽州一旦生变，朱家便是背后赢家。如此关头，他必然处心积虑欲逃回幽州，坐享其利。至于大半年的时间里秘密送往幽州的钱粮，则是绸缪深远，所图不浅。殿下一定要向圣上禀明此中关窍，早做防备。否则朱家若真得逞，河朔必定大乱，天下难安。”

李涵在房间内慢慢踱着步，思虑良久：“刘总四天前才过世，你知道吗？”

谢旭有些愕然，他这个月多半在疗伤，生活枯燥平淡，情绪又很低落，大多时候待在家里，并没有兴趣打听事情。对于刘总之死自然一无所知，便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