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这句话倒还老实。”

余沧震尴尬无比：“敝帮做的四方通利的买卖，铜钱分量的多少还不是一掂就出，诓不了的。但这些劣币与海沙帮无关，都是徐家送上码头，我们帮忙运走而已。”

“方才你说的徐公，可是徐至宸的父亲徐耒？”

“这个自然，不过徐公鲜少出面，一般都是徐公子从中联络。”

谭玄明白了，当日在船上与余沧震交谈的必是徐耒无疑。细想倒不奇怪，徐至宸再胆大妄为，肆无忌惮，勾结卢龙这种事他也未必敢做，想来还是徐耒这只老狐狸暗中默许的。

万俟旸此刻问道：“那批留在扬州的钱粮现放置何处？”

余沧震低头沉默了几秒后，像下定了决心一般：“有三处，城西的四宁仓廪、城东的利贞仓廪。这两处都是我们海沙帮在看管，剩下的一处在城北的扬熙山庄，此处积存的钱粮最少，由徐家负责拖运。”

万俟旸若有所思，四宁和利贞他是知道的，倒是徐家藏了一批他却不得而知。

“还有扬熙山庄？徐家做事倒是谨慎，在扬州这么长时间竟没能发现。还是过多注意海沙帮了。四亨和利贞两处仓库没有剩下的钱粮了吗？”

“去年八月就开始分批次的往幽州运送那批钱粮，每月一到两次，至这月，已经大部分运去了。本来还余下一部分想下月运送完毕，谁想吹波山庄发生了变故，徐公子就催促余某在两天前将两处剩余钱粮一次送出了。”

万俟旸没想到徐至宸做事如此小心，谭玄问道：“扬熙山庄呢？”

“那边如何运送，何时运送我都不知。但徐家的地点隐蔽，他们负责的运送总是十分小心，想来还有部分没有送出去也不一定。”

万俟旸与谭玄对望了一眼，随后万俟旸道：“余副帮主，再得麻烦你送我们一趟了。”

余沧震在前领路，万俟旸和谭玄紧随其后，走了半个多时辰才到了扬熙山庄。山庄稍显破旧，从外看有些萧条，与此前的吹波山庄可谓云泥之别。

三人偷偷逾墙而入，藏身在假山竹林之间，余沧震悄然道：“这里我也只来过一次，钱粮应该就藏在山庄的地下暗室内。”

“那还不带我们过去。”万俟旸谛视着黑暗的四周，绝没有半点松懈。

“容我想想。”余沧震急道。“天太黑，许久没来有点记不清了。”

看他神情不似在说谎，万俟旸和谭玄只好忍住耐心。恍惚之间，似有两个黑影跃进山庄内，离万俟旸等人大概四五丈的距离。三人心中略一诧异，难道还有人知道此处秘密？未免有诈，他们依旧蹲在原地不作声，两个黑影显然没有发现他们，各自私语了几句，直接入了山庄前厅。

万俟旸心中有了些蹊跷，抬了抬眼：“既是藏纳钱粮的重地，山庄怎么毫无防备，不觉得奇怪吗。”

余沧震点头哈笑着：“大侠说的是，在下上次前来，这里守卫极为森严。今夜如此粗知大意，的确有问题。”

“我们还是再三小心些，刚才二人不知是何居心。”谭玄低沉着声音。

万俟旸倾耳一听，忽然悠悠然笑道：“山庄里恐怕不止二人，今晚有些热闹啊。”谭玄和余沧震奇怪之下，也贴耳于墙，只听得不远处果有“窸窸窣窣”的响动，看来人数不少。

万俟旸板正了脸色：“有些不寻常，我们暂不管地下密室，先去前厅探探究竟再说。”

三人缘树而上，匍匐在屋顶，观察着下面。

屋下停着四人，正两两对峙，没有穿戴夜行衣，万俟旸三人相互一望，俱是摇头，并不认识。

一人约莫四十来岁，山羊白须，鹰钩鼻，双手攥着一对铁锤。此刻带着笑意：“老叶，到了这时你还嘴硬有何意义？”他笑声干涩阴沉，仿佛喉咙里堵了一块东西，听起来颇为渗人。

对面那位相仿年纪，脸型消瘦，想来就是对方口中的“老叶”，此刻眼神中满是不屑：“罗乂，对于你，我用的着嘴硬，就说没有，你又能如何？呵呵。”

与山羊白须者同来的那位此刻冷冷道：“叶全！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今天如何由不得你了，若不识相，休要怪我等辣手！”

谭玄听完此人之言，浑身一震！忙小声道：“这人是青衣门的旗主！姓祁。我曾偶然听过他的声音，断不会错。”

万俟旸心下略一盘旋，点了点头：“也不奇怪，徐家与青衣门瓜葛颇深，没想到还能在这里碰到。”

余沧震听二人一言一语的，疑惑道：“青衣门？似乎江湖上有所耳闻，但江南道这边极少出没啊，怎么又和徐家扯上了瓜葛？这......这余某可是不知情的。”他生怕万俟旸怀疑他对此事有意隐瞒，此刻自然先作了辩解。